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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帝国斜阳 (3)

孟尝君入秦的那年,恰好秦国公司的CEO樗里疾去世(这恐怕也是孟尝君入秦的原因),他到了秦国后,马上接任了CEO一职。可是没过多久,家族企业的弊端开始在秦国发力。秦国公司上下对孟尝君这位空降兵表示出了普遍的敌意,有人跟秦昭王说:“田文,齐国公司的大经理,如今来秦国做了CEO。且不说他目的到底纯不纯,如果秦国和齐国产生利益冲突,他会首先考虑谁?如果他是齐国派来的卧底,那秦国岂不是玩鹰被鹰啄?我们挖田文过来,与其冒险用他,不如干脆废了他,以此削弱齐国。”秦昭王盘算利弊:这个下属说得非常对,不如杀了田文。于是解聘了他,先关起来再说。

孟尝君老兄此刻一定非常怀念那个给他讲“木偶人和土偶人”故事的人,可是既然事情都这样了,就只能想办法回去。他托人找到了秦昭王十分宠爱的一个小蜜,请她帮忙脱身。这个小蜜,也很痛快,干脆地说:“我听说孟尝君有一件皮草,是用白狐的腋毛做成的,全世界恐怕只有一件,我就要这个。”

当时孟尝君来秦国就职的时候,为了表示亲近,已经拿这件白裘当见面礼送给了秦昭王。咋办呢?这时,一个下属自告奋勇说能拿到这件白裘。果然,当夜这位下属就偷回了皮草。这个下属并不是孟尝君身边的红人,他不过是一个善于狗盗的小人物,可是却几乎救了孟尝君一命。皮草送给小蜜后,小蜜也不含糊,晚上陪秦昭王睡觉的时候就吹枕边风,劝他放了孟尝君。秦昭王估计当时也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杀了孟尝君而惹天下人唾骂,这时小蜜一番话起了作用,一时头脑发热,放了他。

得出囚笼,孟尝君片刻不敢停留,疾驰而逃。跑了没多久,秦昭王突然反悔,派人加急追赶。等孟尝君一行人跑到函谷关的时候,天才半夜,根据秦国公司的规定,公鸡打鸣才开城门。急死人了!这时,上帝又出现了。孟尝君的另一个下属,当然也不怎么出名,但是他会学公鸡打鸣,这就足够了。守函谷关的将士听到公鸡打鸣,马上打开了城门。可见,当时没有手表闹钟是多么误事。孟尝君当然毫不客气,带人哗哗地溜之大吉了。等到秦昭王的人追来,看到这一切,也没用了。要是当时发明了电话,也不会出这个事故。由此可见,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就是成语“鸡鸣狗盗”的由来。

估计司马迁讲这个故事的目的不是为了赞扬“鸡鸣狗盗”这两个人,而是为了说明孟尝君礼贤下士的好处,说不定在什么时候哪个地方会用上你曾经施过恩惠的人。

孟尝君捡了一条小命,逃回齐国。董事长湣王此时也很后悔赶走孟尝君。因为孟尝君去秦国这件事本身就是对齐国的一种削弱。为什么呢?孟尝君到了秦国,不受重用,起码齐国损失了一个顶尖人才;受重用,齐国相当于里外里损失了两个顶尖人才。所以孟尝君逃回齐国后,湣王马上恢复了他CEO的位子,这个结果还算不错。

又过了几年,苏秦从燕国入齐。又过了几年,田甲劫王事件发生。前面分析过了,孟尝君成了此次事件的替罪羊。他被迫辞去了CEO的职务,回到了自己的分封地薛城。没有了CEO这个名头,很多门客都找借口辞职离开了他,这时那个连升三级的冯谖又出场了。

他对孟尝君说,“领导,你借给我一部车子,我往返秦国和齐国一趟,不但让你恢复职务,还要让你更显尊荣,让你的薛城公司更发达。”此时绝望的孟尝君已经做好了当木偶人四处漂泊的打算,听冯谖这么说,心里并没有抱太大希望。但是不管怎样,让他去试试吧。于是,冯谖驾车西入秦。

冯谖见了秦国董事长,说:“天下的能人异士结伴前往秦国,为什么?他们想强秦而弱齐!天下的能人异士结伴前往齐国,为什么?他们想强齐而弱秦。齐国和秦国,实力相当,却又必须分出公母。对吧?”

秦国董事长点点头,确实如此。他问冯谖:“那么,怎么才能使秦国当公的,齐国当母的呢?”

冯谖说:“齐国董事长驱逐孟尝君的事情,想必董事长你早就有耳闻!”

董事长点点头。

冯谖说:“我们都知道,齐国之所以实力强大,不受人欺负,大部分功劳要归孟尝君。如果董事长你想当公的,现在有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齐湣王不是驱逐了孟尝君吗,董事长你偏偏要重用孟尝君,如此胜利的天平就向秦国倾斜了。我劝董事长,你赶紧私下派人拉两卡车现金去齐国边境迎接孟尝君。要是齐国董事长醒悟了,这个机会就没了。”

秦国董事长一听,没错啊。于是马上拉了两卡车现金,往齐国边境驶去。

冯谖从秦国出来,马上风风火火地赶往临淄。同样一番话,把“秦国”、“齐国”一对调,这么嘚啵嘚啵地跟齐湣王一说。湣王也觉得,对啊。于是马上装了两卡车现金,往孟尝君的封邑薛城分公司驶去。结果呢,湣王的车离薛城近,先到了。湣王不但要恢复他CEO的位子,还把薛城分公司周边的一些地盘划拨给了他,冯谖没有食言。

孟尝君没有跟随使者回临淄,他这些年经历了太多的大起大落,已经看透了这个反复无常的社会。只要能在薛城安度晚年,他就心满意足了。这就是急流勇退的聪明之处。

他托人转告湣王,“我已经不再年富力强,希望能在薛城安养晚年。董事长您放心,我留在齐国,死在齐国,其他公司就不能从我身上捞到任何好处。何况凭我的小小威望,其他公司想打齐国的主意,也得三思而后行吧。因此我留在薛城,对您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湣王心说,这个田文太聪明了。他选择留在薛城,老死薛城,是最佳办法。这样既不会再招致我的猜忌,也不会为其他公司所利用,他自己还能保全性命。不错,我当然要答应你。如此相安无事很长时间。

后来,被秦国公司辞退的吕礼投奔齐国,齐湣王任命他为CEO。吕礼跟苏秦不和,想办法背地里搞苏秦。苏秦想来想去,只能通过孟尝君之手除掉吕礼。苏秦有够阴险,前面田甲劫王事件已经摆了孟尝君一刀,现在又要借刀杀人。

他去见孟尝君,说:“大哥,公司这个新任CEO跟你比起来能力上可就差远了。并且,这厮心术不正,他来齐国恐怕是一出苦肉计。我猜,他是秦国来的间谍。你想啊,既然他被秦国辞退了,他应该恨秦国,可是他反而想尽办法要齐国和秦国联手,你说奇怪不?”

孟尝君点点头。

看来,这个吕礼也不是善类,很有可能真是秦国无间道到齐国的潜伏者。不过,吕礼并不知道苏秦来齐国也是搞无间道的,呵呵,没想到这两人掐起来。但是,既然苏秦猜测吕礼是无间道,他为什么不乐观其成,围观吕礼削弱齐国呢?苏秦当然想围观,可是眼下自己的小命不是受到吕礼威胁了吗,还是先保条小命吧。

苏秦继续说:“齐秦联手也不要紧,可是如果吕礼因为齐秦联手而得势,大哥你在齐国公司的地位就要受影响了,话语权就比吕礼差了。既然吕礼主张齐秦联手,不如你就联合赵、魏等再来一次合纵,以显示你在各个公司中强大的号召力。”

孟尝君深以为然,决定就这么干。吕礼觉察到孟尝君的动作后,马上利用湣王对孟尝君的猜疑,挑拨离间。各位猜一下,孟尝君为了自保,他干了什么事?

他居然写信给秦国的CEO魏冉,“吕礼这么一个秦国公司辞退的员工,来到齐国居然身居高位,为什么?他一定是你们董事长安插在齐国的一枚棋子。如果吕礼得逞,使得秦国大胜齐国,到时吕礼必定受到重用。到时,您CEO的位子恐怕就不保了吧?因此我建议:您劝董事长出兵来攻打齐国,借机除掉吕礼。这样,对你我都是好事。”魏冉看罢,深以为然。他果然撺掇秦昭王伐齐,吕礼被迫逃离齐国。

那么,吕礼到底是不是秦国的潜伏者?如果是,秦昭王为什么还要伐齐导致吕礼逃亡齐国?唯一的解释是,魏冉以某种理由说服秦王出兵;然后孟尝君在齐王面前就说,秦国此次出兵是因为齐国重用了秦国的敌人吕礼。这样一来,齐湣王为了不跟秦国结梁子,就赶走了吕礼。

如果吕礼不是潜伏者呢?那么吕礼为什么到了齐国就开始收拾苏秦,还不自量力地跟孟尝君作对?如果要解释,理由就是苏秦妨碍了他的前程,所以要除掉;孟尝君想帮助苏秦,也妨碍他,所以要趁孟尝君半退半隐、影响力减退之际,一起收拾掉,好让自己独揽齐国大权。而且吕礼这么大胆子,恐怕也跟齐湣王一直跟孟尝君尿不到一个壶里有关。吕礼想利用这一点,结果,他没有敌得过三个老谋深算的家伙——孟尝君、魏冉和苏秦。

对于孟尝君为了自己的安危、劝说魏冉出兵攻齐这件事,小三很是不屑。为了一己之私利,不惜开门揖盗,请人家秦国来打自己的母公司,作为一名前顶尖职业经理人,他的职业精神何在?起码的道德何在?还敢妄称什么战国四公子?秦国的CEO魏冉,为了个人位置的稳固,不惜劳民伤财,动用秦国公司资源,来达到个人之目的,良心实在大大的坏了。

这恐怕就是当时的现实,残酷到死的现实。或许,我们不处在当时的环境,不会理解他们的行为。

后来,齐湣王终于如愿以偿收购了宋国公司。自信心的膨胀,加上对孟尝君一贯的猜疑,再次挑起了他对孟尝君的那份必欲除之而后快的敌意。孟尝君这次不敢大意,收拾细软,怀着对湣王深深的仇恨,逃离了齐国,投奔魏国去了。

孟尝君到了魏国,此时魏国已经差不多被秦国强奸得人老色衰,不成样子了,眼瞅着就要挂了。好不容易盼来了一个厉害人物,赶紧任命为CEO,试图苟延残喘多活几天。孟尝君当上了魏国的CEO,他想的不是怎么凭自己的能力为魏国谋发展,而是怎么瞅机会借力报仇。而这时恰恰燕国也准备好了要复仇齐国。于是乎,像本章第一节分析的那样,燕、韩、赵、魏、楚发动了战国史上赫赫有名的五国行动。

这次齐国的失败几乎是注定了的。带队经理是天才乐毅,顾问是当了齐国CEO若干年的孟尝君,可以说这一仗还没打,齐国已经输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田文连齐国公司总部厕所啥时候有蹲位都一清二楚。于是乎,齐国公司史上史无前例的奇耻大辱就此到来。燕国的乐毅带队趁机占领了齐国公司总部临淄,司马迁说“乐毅遂入临淄,尽取齐之宝藏器”。

五、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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