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十二衣襟被他捉住,又听他这么一说,只觉得有苦说不出,真恨不得直接扒光了衣服冲他吼一声:“我是女人,你这无耻色狼!”
……但也只能是想想罢了。
“皇上,还是让臣自己来吧,臣帮十二徒儿穿过衣服,对女装倒也熟悉。”她万般无奈,将自己的真身抬出来救命,反正说的也不是谎话,至少在小时候,都是师傅帮她穿衣服的。
千荀祁闻言眼神里登时透出一种说不清到道不明的神色来,隐隐还有些危险的感觉,谈十二只顾低头揽衣服,没有瞧见,再抬头,千荀祁已经换好了便装,将那套女装递给她,然后自行下了马车。
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轻易放过她,谈十二来不及多想,连忙将马车门关好,然后两三下便将衣服穿好了。
等她下了马车,瞧见千荀祁正立在一边出神,脸上的神情看不出喜怒,倒是在看到她着女装之后顿时一亮。
换了女装之后,谈十二自然还是易容成年哲涵的模样,脚底下还是踩着高底鞋子,幸好裙子长,盖住了看不到。
那裙子穿在她身上,倒是显得腰身纤细,不似平日里宽大的袍子将身材掩盖得半点不剩。谈十二并未将胸口缠着的布条拿下,提防着被千荀祁识破。
总而言之,她现在处于一个极为奇怪的境地,先是女扮男装,接着又再次基础上男扮女装,当真是不伦不类。
她往前走了两步,裙衫摇曳,姿态美好,千荀祁的目光并未离开她的身子,最后才落到她的脸上,赞道:“国师果然是风姿卓绝。”
谈十二微微一笑,算是谢过了,其实她十分好奇,此刻以师父的样貌穿上女装会是什么感觉。
千荀祁已经向前一步,将她的手臂执起,笑道:“国师,快随朕来。”
谈十二在下马车的一瞬间,便已经看到了面前这座有些奇特的建筑物。
说起来像楼又不像楼,像塔却也不似塔,这么一幢拔地而起的建筑物,共有五层,由上至下,越来越宽敞,是一个倒立的漏斗状,每一层都是灯火通明,四面朝外的屋檐下,都悬挂着一排大红灯笼,在夜晚显得十分惹眼。
此处便是那传说中的一心楼了。
这一心楼乃是都城里一处久负盛名的建筑,这里不是青楼也不是勾栏院,却属于********,只因为,此处不仅有舞女歌女,还有小倌美男,不仅有男子前来纵情,也有女子前来寻欢,简言之,这里的客人可男可女。
但是有个要求,若是前来,必定是一对情侣方可。
这个要求说起来其实刁专古怪,试问一对情侣又如何能来此寻欢作乐?又有什么人能够看着自己的恋人跟别人搂搂抱抱?
当初这规矩一立下,便有人断言,这一心楼迟早会关门,这种条件无人能满足,没想到的是,尽管有过一段时间的萧条,这里的生意却是越来越好了起来,连达官贵人也时常前来。
只因为一心楼里又多了个规矩,若是情侣二人来此经过一番考验之后,仍然能够真心不变,那么便会得到一心楼奉上的一份大礼。
此条件一出,登时便有人趋之若鹜,而且坚持要求前来的必定是姑娘。
世间女子,谁都想知道自己的恋人对自己究竟是否真心,若是能因此得到验证,尽管冒着风险,却是个非常有效的法子,毕竟对自己不真心的男子,留着也没什么用,不如早早遣散了。
女人的生意,做起来总是要更赚一些。
这么一来,连许许多多官宦家的夫人少奶奶们,也隔段时间便闹着让老爷少爷带着来趟一心楼,瞧瞧他们对自己是不是一心一意,而被考验的男子们,常常是一边叫苦不迭,一边暗中给一心楼的主人送礼以求保家庭和睦。
这一心楼的主人,便是老板娘阿良姑娘。
传闻这位阿良姑娘也是位神奇的人物,身份来历不明,一说是皇亲国戚,一说是国师青梅,一说是江湖高手,还有一说是仙子下凡,众说纷纭,加上她最近越来越少抛头露面,是以显得愈发神秘起来。
谈十二跟着千荀祁到了一心楼门前,先是被迎宾的小童子带着到了大厅,又拿了一张竹木做的牌子来。
她上前瞧了一眼,看见上面画了张鸳鸯图,还没细看,那小童子手上便一用力,那竹木牌子登时变成两半,裂口之处曲折不平。
小童子将竹木牌子交给两人一人一半,嘱咐道:“客人可以再次随意游玩,待到最后凭手上完整的竹木牌子出大厅。若竹木牌子完整,只需付一百两银子,若牌子无法恢复,便付照三倍的钱数即可。”
财迷谈十二有些肉疼,没想到这一心楼根本就是个烧钱的地方,但是此刻已经开始生效,她就算此刻跟千荀祁将牌子合并了出这一心楼,也是要付一百两银子了。
既然如此,不如玩得尽兴一些,反正出银子的又不是她。
想到这里,她反而放开了,先自去叫了饭菜,然后坐在专供用膳的厅里开始大吃,千荀祁也跟着过来,两个人一边吃一边看来来往往的客人,果然都是一对一对的恋人,也有时不时走动的丽人和美少年,都是这一心楼里的人。
那些陪在恋人身侧的男子们,眼睛便会不由自主地被袒胸露臂的各色女子吸引,而那些跟着恋人或者夫君的女子们,目光也常常在美少年身上留恋。
谈十二跟千荀祁吃饭的间隙,便可以看到有五六对恋人因此吵架,然后升级,最后气鼓鼓地分开而去。
她粗略算了算,这一晚上一心楼千两银子入账是没有问题的,不禁艳羡不已,再瞧着那些或甜蜜或纠结的男男女女,禁不住开口道:“是不是世间人都贪恋一张皮相?”
千荀祁正往嘴里送一块水果,闻言便道:“大多数是如此,国师如此容貌,获得的青睐自然不会少。”
谈十二点点头,又摇摇头。
年哲涵的相貌美丽她是知道的,国人对他的热爱之情已经形成了燎原之势,他在无尘宫设置奇门遁甲,其实防得倒不是什么杀手暗探,而是那帮因为狂热喜欢他而偷偷潜入无尘宫的寻常人。
曾经在年哲涵十三四岁刚崭露头角的时候,他对此还未太过在意,曾经有人试图绑架他,以便于抢回去供日夜欣赏,这件事情引起了无尘宫各种恐慌,年哲涵也因此终于下定决心将无尘宫从里面封了起来。
只是谈十二喜欢师傅,却绝不是因为皮相,而是因为从师傅那里得到的,从最初到现在的温暖。
两人酒足饭饱,又欣赏了一会儿一心楼安排的歌舞,谈十二便觉得百无聊赖,她又不想知道千荀祁对她会不会真心,如果是假意那才真是谢天谢地。
她站起身来,在厅里踱了两圈,给两队情侣让了路,又跟一个青楼女子随便聊了两句,最后还跟一个漂亮的小倌也扯了一会儿,这才慢慢地走了回来。
“皇上,臣觉得困顿,实在想早点回去歇息。”她轻轻打着呵欠,“明日还要早朝,再折腾下去臣就吃不消了。”
她每日要睡十几个时辰,熬夜对她来说就是杀手。
“也好。”千荀祁点头应道,“小牙子估计在外面也等急了。”
这种地方没让小牙子进来,反正他来了也是什么都做不了,也正好免得他触景伤情。
谈十二将最后的残羹吃了个干净,这一心楼的厨子只怕不亚于皇宫大厨呢。
而后两个人站起来便要往外走。
感情考验那一项是允许客人自行选择的,毕竟也会有些人是专门来寻欢作乐的,两个人约好了一起来,各自去找喜欢的姑娘或者小倌,等玩够了再会合在一起,拿拼好的竹木牌子出门。
两个人走到外面的走廊上,再往前走转过一个弯便可以看到大门了,正在此时,谈十二忽然下意识地抬头往楼上瞧了一眼。
她现在身处在二楼,正好可以看见楼上各层的回廊,她就那么一点,忽然整个人都僵硬,随后快速地奔着楼梯而去。
千荀祁察觉出她的异样,立刻跟了上去。
谈十二一路疾奔,此刻只恨自己不会轻功不能跑得更快一些,方才在那五楼回廊的栏杆处,她瞧见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纵然是隔了这么远的距离,那墨色长发,宽大袍袖,除了师傅年哲涵还会有谁能有这般仙风道骨?
千荀祁一直跟在她身侧,几次想开口但都闭上了嘴巴。
好不容易奔上五楼,谈十二一眼便看见远远倚在那回廊栏杆上的人,终于再也忍不住,一边叫着:“师傅!”一边奔了过去。
而千荀祁闻言则猛地停住了步子,只瞧着她的身影一直跑到前面去,而他则只是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谈十二离那人越来越近,最后终于忍不住扑了上去,一把抱住,喃喃道:“师傅……师傅……徒儿可找到你了……”
然而手臂之中的身体好像比想象中的纤细了些,她还来不及细想,便听见怀里的人发出一声清脆的笑声:“哎呀这位姑娘,我可不是你家师傅哦。”
谈十二怔住,慢慢松开了手,看见那被自己抱着的人转过脸来,一张如花似玉的桃花脸,乌黑的长发散在身后,一件宽大的长袍。
尽管外形与师傅有些相似,但可以确定的是,面前这人决计不是师傅,而是个货真价值的女子,因为她柔软的胸部此刻正贴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