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先生虽是极力隐忍,可笑意已从唇角蔓延至明亮的双眸,无瑕哪里会看不到?她是读过《周易》的,自然知道“咸,感也,以高下下,以男下女,柔上而刚下”才是被认同的解释,自己却要由着性子胡乱解释做“少男央求少女、少女管着少男”,难怪嫂嫂会笑。
无瑕清脆说道:“嫂嫂在笑话我,我当然知道啦。不过,《易》年代古远,千百年来,众说纷纭,春秋时有变卦说、取象说、取义说、天道无常说,战国时有过阴阳变易说,汉代又有象数之学,焉知我的说法一定不对?大不了我自立一派好了。”
“有志气。”陆先生粲然。
平时无瑕得到嫂嫂的夸奖总是高高兴兴的,今天她还是嘻嘻笑了。
虽然她在笑,陆先生却觉得她的笑浮在脸上,并不是发自内心。
“娇娇在烦恼什么?”陆先生不禁犯起思量。
无瑕一边和嫂嫂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一边百无聊赖的翻着书,翻到“渐”卦,她停下了,“凡事必须按规矩来,才会有利,是这样么?”
陆先生温和道:“也不尽如此。若有规矩可依的时候、规矩合理的时候,当然还是依着规矩最为稳妥。但是,并不是世上所有的事都有规矩可依,况且有些规矩不合时宜。”
无瑕歪头想了想,扮了个鬼脸,“反正守规矩为的无非是有利,那么,应该是怎样对我有利便怎样来,对不对?”
她好像想通了什么,高高兴兴的把书放下,莹白如玉的小脸蛋上,笑容明悦。
才笑了没多大会儿,她神色重又飘忽起来。
陆先生看着心疼,一时半会儿又猜不到无瑕到底有什么心事,便笑着拉起她,“小谦和安安在娘那儿呢,两个小淘气不知有没有把娘累着,咱们过去看看。”
“好呀,咱们过去,我带小谦和安安玩耍。”无瑕点头,喜滋滋的吹嘘道:“嫂嫂,两个孩子最喜欢我这姑姑了,一见了我,他俩连淘气都忘了,听话的很!”
陆先生不由的一笑,“这还用说么。”
见到兰夫人和小谦、安安,无瑕先是跟兰夫人撒娇,又跟两个孩子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眉宇间才真正舒展了。无瑕在前面跑,小谦和安安咯咯笑着在后面追,姑侄三个玩的兴高采烈。
兰夫人倚在罗汉榻上看着,乐呵呵,“慢点儿,不许跑太快。”
“是,不跑快。”无瑕和小谦、安安答应的很是乖巧,然后,跑的更快了。
“一个比一个淘气。”兰夫人和陆先生含笑看着这一大两小,神色间满是溺爱。
陆先生坐在兰夫人身边说了会儿家常,要告辞,“娘,我去料理一回家务。”兰夫人拍拍她的手,“辛苦你了。”陆先生笑,“辛苦什么?我巴不得呢。娘,我在咱家可是大权独揽。”陪兰夫人说笑了两句,方告辞出来。
陆先生出来之后,除料理家务之外,又命人把无瑕房里的知彰叫了过来,细细问了一番话。陆先生既是无瑕的大嫂,又是无瑕敬爱的先生,知彰对着陆先生哪里隐瞒什么呢,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陆先生听了,若有所思。
“这是上好的官燕,你拿回去,每日早晚用小铫熬了,给三小姐喝。”陆先生命人拿官燕交给知彰,又有冰糖和白芨,交代道:“冰糖燕窝、白芨燕窝均可,都是养阴润燥益气补中的,只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