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娜被说中心病，讪讪地走开了。售货员在她身后说：“便宜的也有质量不错的。就好比乡下人和城里人一样，不见得城里人就一定比乡下人更好！”
温娜头也不回地走开。她怕售货员看出她的失态，她恨不得用棉花堵上耳朵，不让一个字透过耳膜进到心里去。
温娜最后在丽音琴行挑了一台她自己喜欢的钢琴，标价一万三千块钱。温娜跟琴行老板讨价还价了老半天，才把价钱谈到一万二。老板说：“大姐，钢琴这样的高级东西，买的人本来就不多，本大利小。要是大家都像你这样砍价，我只能关门大吉了。”
温娜说：“老板，你说的也太寒碜了。一台钢琴，里面的利润有多少，我虽然不知道，猜还是猜得出一点的。少说也是对半赚。”
琴行老板大叫起来：“大姐，你以为是打劫呢？要是有你说的这么高的利润，满大街都会是琴行了！”
温娜不想多说，她要到银行取钱。琴行老板说：“已经五点了，银行关门了。”
温娜说：“那怎么办？”
琴行老板说：“没关系，大姐你交一点订金，我把这台琴给你留着，你什么时候来拉走都行。”
温娜想这样也好，就打开包，拿出五百块钱：“五百块，可以吧？”
琴行老板说：“按说是百分之十的订金，至少要一千块钱。”
温娜翻了翻包，说：“我今天没有带这么多现金。老板，五百块不少了，很多人一个月的工资都没有这么多呢。”
琴行老板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好吧，五百就五百。看在大姐这么高雅的气质上面，今天我打对折了。”
温娜乐了：“是吗？看一眼就打对折，再看一眼，是不是就可以免了订金呀？”
琴行老板也笑了：“那可不行。这已经是最低折扣了。”
温娜回到休闲屋，小丽从抽屉里拿出三百块钱，说：“娜姐，今天下午的收入，都在这里了。”
温娜看了一眼：“放那儿吧。”
肖凯良在厨房里喊：“吃饭了！吃饭了！”
姐妹们问：“娜姐，钢琴买回来了？”
温娜说：“看好了，想取钱，银行关门了。只好明天再去。”
温娜把存折放回保险柜，锁好。大家轮流到厨房里去吃饭。肖凯良第一个吃完，出来坐在门口望风。
温娜心里有事，第二天早上醒得早，才七点半就起来了。比她起得更早的是肖凯良。几个月来，肖凯良除了望风、买菜做饭、刷锅洗碗，从来没有对温娜提出过任何要求，包括肉体上的要求，肖凯良也从来没有提过一次。肖凯良每天都要听到或者看到客人和温娜打情骂俏。温娜有的时候看到合心意的，也会亲自上阵。而且，那个孙警官，俨然把温娜当成了自己的情妇，隔三差五地把温娜约出去，有时候一整夜都不回来。温娜觉得奇怪，为什么肖凯良这么一个堂堂的大男人，会对曾经是如胶似漆的情人这么宽厚，对她的所作所为一点都不计较。这不是一个男人应有的正常反应。温娜想，可能肖凯良自卑，觉得他已经没有资格和她平起平坐了；也可能自己变成现在这样，让肖凯良失望，对她死了心。不管怎么说，肖凯良确确实实是变了一个人。
温娜洗漱完，看见肖凯良买来了包子和豆浆，放在茶几上，就走过去坐在沙发上。肖凯良给温娜把吸管插进豆浆杯里，递给温娜。
温娜吸了一口豆浆，咽了下去。肖凯良已经坐到门口去了。温娜心里有一点可怜这个男人，就说：“肖凯良，进来坐吧。这么早，也没有生意。”
肖凯良说：“我习惯坐这里了。”
温娜生气了：“让你进来，你就进来，犟什么嘴呢？”
肖凯良磨磨蹭蹭走进来，坐在温娜旁边的沙发上。温娜盯着肖凯良看了一阵，咬了一口包子，说：“肖凯良，你是不是认为我很脏？”
“我也不干净。”肖凯良说。
温娜生气了，把吃到嘴里的包子又吐出来：“这么说，你就是认为我脏了？”
肖凯良连忙说：“温娜，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多心。”
温娜气哼哼地说：“还狡辩！你就是这个意思！”
“我不是，真的不是。”肖凯良解释不清，只好不停地重复这几个字。
温娜说：“是不是这个意思，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也罢，你怎么想，也都无所谓了。我就是我，这辈子就这样了。爱也爱过了，恨也恨过了。剩下的日子，过一天算一天，也懒得去想了。”
肖凯良说：“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就一点计划都没有？”
“你呢？你就打算这样一直给我们看门？”温娜反问道。
肖凯良苦笑了一下：“我在等机会。”
温娜说：“等什么机会？”
肖凯良说：“我也不知道。守株待兔，等到什么算什么。”
温娜看着肖凯良，好一阵不说话。肖凯良说：“娜娜，我已经废了，一点用处也没有，也不敢再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了。你自己倒是应该好好计划计划。”
温娜说：“只要有钱，要什么计划？没有钱，计划了又有什么用？还不是空谈？”
温娜这句话刺痛了肖凯良，他点点头：“你说得对。有了钱，就什么都不怕。”
温娜说：“怕也没有用。比方说我和你吧。现在我们客客气气，相敬如宾，这样的场面，你自己能想到吗？这么久了，也没看见你碰过哪个女人！以前的你做得到吗？连你都对我没有兴趣了，我还敢对哪个男人心存侥幸呢？所以说，过一天算一天，不管以后会怎么样，先把眼前的日子过好了再说。”
“你有孙警官哪。”肖凯良说，“他基本上把你包养起来了。”
温娜探头看了看门外：“他包养我？是我包养他！”
“反正都一样。”肖凯良说，“总是有男人喜欢你的。”
“我不过就是——”温娜欲言又止，“我和他，长久不了的。”
肖凯良还要说什么，温娜说：“算了，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今天有事，要出门，中午也不一定回得来。你照看好门户，不要出什么乱子。”
肖凯良说：“什么事？要不要我帮忙。”
温娜说：“不用。你一帮忙，越帮越忙。”
温娜走出门，把豆浆杯扔到门口的垃圾桶里。她习惯性地朝清水街看了看，就看见孙为民一身便装，步履轻快地过来了。
看见温娜站在门口等他，孙为民高兴地说：“你站在这里，知道我要来？”
温娜说：“是呀。我猜，你今天一定会来。”
“为什么呢？”孙为民很高兴。
“第六感觉。”温娜调皮地说。
两个人进了屋里。温娜说：“这么早，姐妹们还没有起床呢。”
孙为民说：“我是来找你的，不找她们。”
温娜得意地笑了：“你已经看到我了，你的任务完成了，可以去上班了。”
“我今天不上班，换休。”孙为民说，“娜娜，我今天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温娜说：“今天不行，我还有事呢。”
孙为民说：“你的事明天再办，今天跟我去玩一天。”
温娜为难地说：“为民，今天真的不行。我女儿要学钢琴，昨天我已经选好了，就是没有来得及交钱，银行关门了，说好今天去的。”
孙为民说：“这个好办，你不是已经挑好了吗？下午三点之前，我们一定回来。回来以后，我陪你去。”
温娜说：“你要去什么地方呀？还非得今天去？”
孙为民说：“我一个朋友，在苓秀山开了一家休闲农庄，邀请我很多次了，我一直没有答应。昨天晚上他死缠烂打，硬是要我今天去。我想，让你去见识见识也好，就答应了。”
苓秀山在扶风镇的西北方向。温娜说：“上山呀？”
“是呀。”孙为民说，“那里风景特别好，不知道这小子怎么弄到那块地皮的。他请我，是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温娜心不在焉地问，她心里在盘算，也不知道三点钟回得来回不来，回来再去银行取钱，不妥当，还不如让肖凯良把钱先取出来，回来带上钱去琴行更稳妥。
孙为民说：“娜娜，我升副所长了！组织上已经找我谈话了，任命很快就会下来。”
温娜听了，高兴得眼都瞪大了：“真的？那太好了！”
孙为民顺势抱住温娜，在她耳边说：“你说，该不该庆祝一下呢？”
“应该！太应该了！”温娜说，“可是，我真的今天必须去买钢琴。你答应我，三点钟以前，一定要回到这里。”
“没问题！”孙为民说，“晚上同事们还要找我热闹热闹，我也不能在外面太久了。”
温娜说：“为民，你到沙发上坐一下，我收拾收拾就跟你走。”
孙为民坐到沙发上，温娜麻利地打开保险柜，拿出一张上面有两万多块钱的存折，然后锁好保险柜。温娜对门外面叫道：“肖凯良，进来一下。”
肖凯良答应一声，进来了：“什么事？”
温娜把存折交给肖凯良：“到银行取一万两千块钱，我回来要用。”
肖凯良接过存折，看了看：“密码呢？没有密码取不了钱。”
温娜拿过一张纸条，把密码写在上面，给了肖凯良。肖凯良看都不看一眼，就把它夹在存折里。
温娜说：“记住，上午就去取出来。我回来就要用的。”
肖凯良说：“知道。”
孙为民用奇怪的眼光看了看温娜和肖凯良。走到路上，孙为民忍不住说：“那么多钱，你就这样交给他？”
温娜淡淡地一笑：“没事的，他靠得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