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大年初一，万仕民带着夏莲和女儿蕙莲，给父亲老万和岳父岳母拜了年以后，去民政局新来的局长家里拜年。新局长姓柳，就是当年有人要介绍给夏莲的小柳，如今已经是老柳了。他刚从发改委调过来，戴一副黑边框眼镜，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柳局长很客气地让他们坐下，他的夫人端出水果和花生、糖果，摆在茶几上。
柳局长夫人的身材不错，很和气的样子，美中不足是脸上的雀斑比较多，有点塌鼻梁。夏莲说：“柳局长，你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的，都是嫂子的功劳吧？”
柳局长说：“这里里外外可不就是靠她一个人？真的要谢谢她了。”
柳夫人笑笑没说话。万仕民鬼使神差，叫着夏莲的名字说：“夏莲，你什么时候也像柳局长夫人这样，我们家就更和谐了。”
柳局长听了万仕民的话，忽然非常注意地看着夏莲，眼睛好一阵没有挪开。夏莲长年接待顾客，已经对别人的目光完全不在意了。她没觉得柳局长这么看自己，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万仕民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快，说：“阿莲，柳局长很忙，我们还有几家要去拜的。柳局长，不打扰了，告辞了。”
夏莲连忙起身，牵着蕙莲的手，说：“跟伯伯、伯母再见。”
蕙莲说：“伯伯、伯母再见！”
柳局长连忙说：“再见！再见！”
从柳局长家里出来，万仕民说：“这个柳局长，怎么像个色狼一样？”
夏莲不明白：“柳局长不是刚来吗？你怎么知道的？”
“你看他刚才看你的眼神！”万仕民想起来就生气，“好像要把你吃下去！”
“不会吧？”夏莲说，“你一定是神经过敏了！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觉出来？”
“你还在陶醉呢？怎么会觉察得出来？”万仕民说。
“放你的屁！”夏莲说，“你才陶醉呢！好好的我陶醉什么？”
万仕民说：“说起来也奇怪，一开始都是好好的，没怎么样。怎么我一提你的名字，他就好像对你特别关注？他以前认识你？”
夏莲说：“越说越放屁了！我这辈子也是第一次见他，他怎么会认识我？”
“要不，你认识他？”万仕民说。
“怎么可能？”夏莲说，“他是民政局长，你的顶头上司，而且是刚来的。我是老百姓。除了你，我从来不和民政局的人打交道。我怎么会认识他？”
“那就怪了。”万仕民说。
夏莲想了想，突然问：“你们局长姓什么？”
万仕民说：“姓柳啊。怎么了？叫了半天柳局长，怎么一下子连人家的姓都忘了？”
蕙莲说：“妈妈你怎么搞的？才出门就把人家姓什么都忘了。就老年痴呆了？”
万仕民在女儿头上拍了一下：“怎么说话的，你？”
夏莲想起以前曾经有人介绍过一个姓柳的大学生，难道就是他？夏莲不敢肯定，她想问万仕民，又怕他吃醋，而且万仕民也不见得就了解柳局长过去的事。夏莲说：“我一天到晚卖文具，都是小生意，成天被人吵吵嚷嚷的，闹得头都大了，记性特别的差。”
万仕民说：“阿莲，这可是要多加注意。做生意头脑不清醒，等于是送钱给别人。回头买点天麻，买只乌鸡，炖汤喝。”
夏莲笑了笑：“我没有那么娇贵，天麻乌鸡汤，那是老年人吃的东西，我还用不着。”
蕙莲说：“妈妈，你说的不对。天麻乌鸡汤是给女人养颜美容的！”
“鬼丫头，你怎么知道的？”夏莲笑骂道。
“哼！”蕙莲昂着头，一副得意的神色，“你们不要把我当小孩子看，我什么不知道？”
夏莲看着万仕民：“不得了了，蕙莲丫头长大了，以后说话要小心一点了！”
春节刚过，温娜的美丽休闲屋悄无声息地开张了。夏天看见温娜又出现在清水街，而且还是干老本行，甚至连店面的名字都没有改，惊讶得不得了。他跟张来凤说起自己的迷惑，张来凤说：“有什么稀奇的？车有车路，马有马路。你只知道她是温娜，你知道人家后面有什么背景？”
夏天听了，感叹了几句。张来凤说：“好好干活！少操人家的心。赚自己的钱，不要眼红别人。她温娜再有钱，也不会白白给你的！”
美丽休闲屋开张后，来光顾的客人不多，温娜和小姐们都百无聊赖。她们围坐在一起，说各自的情感经历，说家乡的父母和兄弟姊妹。偶尔来了客人，她们就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有时候会摆出一个撩人的动作，希望自己能被选中。
虽然客人不多，大家倒是都不着急。这就是无本生意的最大好处。她们还年轻，容颜不会在一夜之间改变，不用担心固定资产折旧的问题，也不用担心下一顿的饭钱在哪里。无非是少买几件漂亮衣服，少穿几双时髦鞋子，少吃一点高档水果。她们知道，等到风声过去，客人们觉得来了之后不会出事的时候，她们的生意会很快红火起来。那个时候，她们担心的不是今天少赚了多少钱，而是每天要应付这么多的男人，自己是不是吃得消。
杜小龙忙着装修洗浴中心，他打电话给弟弟小虎，问广东那边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杜小虎支支吾吾的，说事情正在办，实际上他已经把大哥杜小龙交给他的财产处理完了。杜小虎没有把现金打进杜小龙的账户，而是打进了自己的账户。杜小虎想，大哥也不急着用，不如自己先用它来做笔生意。杜小虎白天在工厂负责保卫，晚上则在一家大型娱乐城兼职，也是负责保卫。他知道娱乐城里最流行吸****，需求量大，手上有货的话，很容易出手。
杜小虎喜欢美女，伺候美女的开销很大。杜小虎的收入不低，但是还是捉襟见肘不够花。有了大哥的一笔钱，杜小虎起了做毒品买卖的心思。他托人进了一百克海、洛因，分成两百包，在娱乐城里卖。一个礼拜就卖出去了。杜小虎又托人进了三百克，这次只卖了三十克，就被警察抓住了。警察从杜小虎的房间里把没有卖出去的海洛、因都翻了出来。
杜小龙接到警方打来的电话，当时就愣住了，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这个畜生！”他步履踉跄地来到雄风歌厅，把杜小豹叫到一边，面色凝重。杜小豹以为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事，垂手而立，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杜小龙简短又艰难地把小虎的情况告诉了他。杜小豹大张着嘴，小心地问：“是不是——死罪？”
杜小龙点点头。
杜小豹急了：“大哥，有没有什么办法救人？”
“量太大。”杜小龙摇头，“和毒品沾边，谁敢求情？”
“完了！”杜小豹泄了气，“这下老爸老妈要气死了！”
杜小龙说：“我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件事。”
杜小豹说：“怎么可能？一个电话就露馅了！”
杜小龙不住地摇头：“也是。管得住我们的嘴，管不住他们给小虎打电话。打不通，就露馅了。”
“那怎么办？”杜小豹说。
“但愿他们不会给小虎去电话。”杜小龙皱着眉头说，“那样的话，就可以慢慢来，一点一点让他们知道事情的真相。一下子告诉他们实情，肯定会出事的！”
杜小豹也认为只能这样。杜小龙看看银铃：“千万不要让银铃知道，听见没有？”
杜小豹说：“我一个字也不会对她说！哪怕说梦话也不会提这件事！”
晚上，杜小龙一个人到父母那里，问了问他们的生活起居，他看父亲的痛风病时好时坏，就说要请个人来伺候。
老杜笑着说：“有你妈呢，花那个冤枉钱干什么？”
许丽萍说：“小龙，小虎那里，昨天我们打电话给他，打不通。今天还是打不通，这是怎么回事？”
杜小龙说：“小虎他最近有点小麻烦，厂子里出了点事，他是负责保卫的，有责任，派出所把他带去问话，可能要在里面呆几天。”
老杜瓮声瓮气地说：“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小子！”
许丽萍问：“要紧吗？不会把在这里犯的事也抖出来吧？”
杜小龙笑着说：“别担心，不会有什么事的。”
三天后，杜小龙去了一次广东，见到了弟弟。杜小虎带着手铐脚镣，见到大哥，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他跪在杜小龙面前，痛哭流涕：“大哥，我对不起你！我把你的钱全都栽进去了！”
杜小龙目无表情地看着弟弟，冷冷地问：“你把钱全部买了毒品？”
“没有，”杜小虎说，“但是他们把存折上的钱都扣押了！”
这是杜小龙意料之中的事。杜小龙说：“钱是小事，你对不起的是爸妈！”
杜小虎双手抓住杜小龙的裤腿：“不要告诉爸妈！不要告诉他们！我没脸见他们！”
杜小龙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他们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等我死了！等我死了再告诉他们！”杜小虎歇斯底里地说，“大哥，你千万不要告诉他们！一定要等我死了再告诉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