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杜呵斥道：“谁让你干重体力活了？真是好吃懒做的家伙！看看你大哥小龙，也是十五岁，就跟着我干活了，从来没有喊过一声苦！”
小豹说：“我不管，反正我不干！大哥是大哥，我是我。谁叫他是大哥呢？”
“呸！没用的东西！”老杜骂道，“我看你长大以后能干什么？！我也不指望你们能做什么，只要不害我和你妈就可以了。”
小豹不服气地说：“我就是要干一番大事给你们看看！我就不信，哼！”
老杜指着小豹的鼻子说：“小子，不要嘴硬！有本事拿出来看看，我们走着瞧！”
万仕民还在部队的时候，来上门提亲的，前后算起来，也有五六家。黄叶欣总是以万仕民年纪还小，还要进步为借口，婉言谢绝了。现在万仕民转业回家了，虽然立了三等功，而且工作单位也不错，可是快半年了，没有一家来提亲。黄叶欣沉不住气了。她知道，儿子现在是残疾人，以后在单位的上升空间也不大，而且今年都二十五岁了，不抓紧时间解决个人问题，越往后越不好办了。
万仕民自己也着急。过去他也是心高气傲，普通的姑娘根本看不上。他一心想找个首长的女儿做老婆，可是一直没有这个缘分。去云南边境前，团长答应万仕民，回来后让他上军校。万仕民相信，只要上了军校，以后在部队上，他一定能够顺风顺水，步步登高。可恶的越南鬼子的一发炮弹让万仕民的所有努力都打了水漂。
万仕民到了民政局上班，当了一名普通的办事员。他一下子不太习惯。在部队的时候，他虽然只是个小小的排长，但他手下还有几个班长副班长，还有二三十名战士。万仕民有权力指挥这些人。现在万仕民自己就是最基层的人，一切要听别人的。而且，刚刚进入这个行业，他有很多不知道的东西，一切都要从头学起。
民政局和医院差不多，也是个悬壶济世的地方，只不过方式方法不一样。万仕民在这里，总体上是快乐的。大家对这个新来的小伙子很好奇，总是问他打仗的事。男同事喜欢问万仕民在猫耳洞里面的时候，是不是像别人说的那样，真的每个人都是光着屁股的？听说越南人喜欢用美人计，他们的女兵也是光着屁股上战场的？
万仕民也并不是什么都知道。答不出来的问题，他就瞎编。因为编得有鼻子有眼儿，大家就都相信了。
时间长了，万仕民也发现，民政局在很多时候也是有心无力。财政拨款只有这么多，做了这个，就做不了那个。有些事安排下去，也只是做做样子，不能彻底解决问题。好比一个外科医生，给病人做手术的时候，不是没有止血钳，就是麻醉药不够用，或者干脆停电了，做不成。
开始的时候，万仕民经常会发发感叹。同事们好像都见怪不怪，没事人一样。万仕民感叹了几次，也觉得不合时宜，就闭上嘴，不再用噪音扰民了。
万仕民很注意地观察了民政局所有年轻的女同事，侧面打听了一下，大约有三四个是未婚的。万仕民把这几个未婚女同事比较了一下，认为局长办公室的办事员贺喜芳还勉强说得过去。从年龄、身材、长相、皮肤，还有性格方面，比较符合自己的要求。他有意和贺喜芳接触过几次，给她讲战斗故事，讲听来的越南人的风俗。贺喜芳听得津津有味，万仕民的胆子就一次比一次大。后来，他大胆给贺喜芳写了一封信。几天后，一封大信封送到了万仕民的桌子上。信封的落款是：“本市”万仕民稳了稳心神，用手捏捏信封，感觉厚厚的。万仕民连忙打开办公桌的抽屉，双手在抽屉里拆信。万仕民满怀希望地拆开信封，里面露出一个小信封。万仕民认得那个信封。他拿出来一看，果然是自己寄给贺喜芳的！她连信都没有拆开！万仕民的心情就像晴朗的天突然遇到了强沙尘暴，一下子变得昏天黑地，阴霾满天。
万仕民总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俊朗的外表敌不过一条伤腿，荣誉的光环只能说明过去。万仕民变得郁郁寡欢。再有人提出了想听他讲故事的时候，他总是敷衍人家。讲者没有激情，听者越听越觉得乏味，慢慢也就没有人想听了。
自从被贺喜芳拒绝后，万仕民每天回到家里，都是闷闷不乐的。黄叶欣和老万不用问就知道儿子为什么不高兴。他们商量，要尽快给老三物色一个合适的对象。黄叶欣托人问了几家，对方不是说已经许了人家，就是说孩子还小，不急着谈婚论嫁。
都是托词！黄叶欣很生气，可是又没有什么办法。她以前也是这样推辞别人的。黄叶欣和儿子商量，是不是把条件降低一点？万仕民说：“我也想降低条件。可是怎么降？长得好的没有人愿意嫁给我；长得差的我又实在是看不上，一点兴趣都没有。”
黄叶欣说：“你也不要一棵树上吊死。有的家里条件差，人长得好，也会愿意的。”
“城里人没几个愿意的。”万仕民说，“农村的还差不多，她们可能会愿意。”
老万插话说：“我看隔壁老夏家的儿媳妇，虽然是农村的，人也不错，也知书达理的，不乱来。”
黄叶欣说：“我就是讨嫌农村人喜欢走亲戚，一来一大群，难得招呼。”
老万说：“我看老夏家也没有多少亲戚来往。”
“他家是例外。”黄叶欣说，“你看这清水街上，经常人来人往的，不都是走亲戚的？”
“农村人就算了，我怕合不来。” 万仕民说，“还是看看谁家条件差一点，只要她愿意就行。”
说话就到了年底。这天上午，万仕民要给市局送一份报告。他早早的出了门，到了市局，把报告交了，万仕民看看时间还早，就漫无目的地走。走着走着，他突然想起夏莲也在市内，她的单位离市民政局只有四站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何不过去看看呢？
万仕民坐上车，很快就到了夏莲所在的文化用品商店。万仕民走进去，很快就看见了夏莲。夏莲穿着一件暗绿色的呢子大衣，背朝着商店大门，一边跺着脚，一边和同事聊天。
万仕民走过去，喊了声：“阿莲，忙什么呢？”
夏莲扭过头来，看见是万仕民，惊讶地说：“仕民，你怎么来了？”
万仕民笑着说：“到市局办事，办完了，出来走走，没想到碰到你。”
夏莲连忙向同事介绍万仕民：“这是我的邻居，从小一起玩大的。人家现在是战斗英雄！”
夏莲的同事向万仕民投来敬佩的眼光。万仕民连忙说：“我不是什么战斗英雄，我只是上过前线。”
夏莲说：“你还立了三等功呢！”
万仕民说：“一等功才是战斗英雄，三等功算不上。”
夏莲说：“反正我觉得差不多。”然后对同事说：“仕民一肚子战斗故事，你们想不想听？”
夏莲的同事从没有当面听过打过仗的人讲故事，唧唧喳喳说要听。万仕民讲故事已经讲麻木了，现在她们要听故事，看在夏莲的面子上，只好打起精神来讲。
售货员们到底是除了经济头脑发达之外，其它的思想都单纯，见识也不多。万仕民觉得老生常谈的事情，都会引起她们的惊叹。这让万仕民没有想到，也因此激发了万仕民的想象能力。他即兴穿插了很多与他本人无关，甚至与本次战斗无关的事情，讲给售货员们听，好像这些都是他亲身经历过的。夏莲也听得目瞪口呆。
万仕民一连讲了好几个故事，夏莲给他端来开水，万仕民喝了几口，看了看表，快十一点了。万仕民把杯子还给夏莲，说：“阿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夏莲看看她的同事，大家还是意犹未尽的样子。夏莲对万仕民说：“仕民，我们单位的食堂，就是条件差了一点，你肯不肯将就一下？”
万仕民说：“我回去还要向领导汇报，有机会的话，下次一定品尝一下。”
夏莲也不挽留：“有时间再来呀。我们姐妹们都喜欢听你讲的故事呢。”
万仕民坐在公交车上，想起夏莲和她的姐妹们，比较来比较去，不管是比夏莲年长的，还是比夏莲年轻的，风韵都不如她。万仕民不得不承认，夏莲确实是个尤物。不过，看起来，夏莲的穿着要比去年要朴素得多，也没有那么出格。看样子，男朋友被枪毙这件事，对夏莲的影响很大。只是夏莲那双天生勾魂摄魄的眼睛，让人一看了就不得不心动。
万仕民想，如果他和夏莲——万仕民马上否定了。他想，这第一个，母亲就不会同意。其次，夏莲和她前男友的事，万仕民也觉得难以接受。夏莲和她的前男友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大家传说很多，但是版本不一样，说什么的都有。万仕民想，要是可能的话，最好能亲自问一问夏莲。
黄叶欣为了儿子的终身大事，陪了不知道多少笑脸。最后她相中一个女孩，皮肤很好，身材也不错，家境一般，不足之处是女孩是个高度近视，戴着眼镜走路还跌跌撞撞的。黄叶欣催儿子去相亲。万仕民详细了解了情况以后，说：“我是腿残疾，她是眼睛残疾，两个残疾人在一起，以后谁照顾谁呀？”
黄叶欣说：“你不懂！正因为人家是残疾，才不会嫌弃你是残疾。这样的人才靠得住，不会半路把你撇在一边不管。”
万仕民不做声。黄叶欣知道儿子想不通，他的择偶标准不能一下子降得这么低。黄叶欣耐心开导儿子，还说，对方非常漂亮，你看了一定会喜欢！
万仕民听母亲这么说，知道她为自己的事****不少心，不能拂了母亲的面子。万仕民只好说：“行吧，那就见见面再说吧。”
黄叶欣安排儿子和女方见面。万仕民的第一印象还不错，确实是像他母亲说的，女孩脸盘长得很漂亮，但是个头有点矮。最让万仕民不能忍受的是，她看人的时候，几乎把脸贴到你的脸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