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之间，这算得了什么？”黄叶欣说，“要是真的有问题，还要到医院去做检查，看看有什么办法补救。”
万仕民还是觉得为难。黄叶欣气得用手指头戳儿子的脑袋：“当初让你找个黄花闺女，你偏偏要找这么个烂货！孩子都不会生一个！好，你爱面子，你不问；我不要脸，我问！”
万仕民连忙拉住母亲：“好，好，我去问，我去问还不行吗？”
万仕民哄过母亲，黄叶欣也就当真以为万仕民会去问夏莲，就放下不提了。其实万仕民在夏莲面前，只字不提母亲的话，他努力配合夏莲造人，希望夏莲的肚子能很快地就鼓起来，这样，他万仕民在所有的人面前就都有了面子。
在有的夫妻那里，避孕是件难事，一不小心就怀了孕，想防都防不住。到了万仕民和夏莲这里，怀孕成了一件难事。万仕民身体强壮，每天都要和夏莲造人。到了排卵期，万仕民怕错过排卵时间，每天至少拉着夏莲做两次。夏莲担心万仕民的身体，万仕民说：“没事的，只要你生得出儿子来，再苦再累也值得。”
夏莲不高兴了：“生儿子，生女儿，是我说了算吗？那都是你的问题！你给我什么种，我就让它长什么苗出来。至于它结出来是西葫芦，还是佛手瓜，我可管不了！”
万仕民笑了：“阿莲，不管是西葫芦，还是佛手瓜，只要是我种的，都是好的！我万仕民是什么人？我是堂堂的军人！上过前线的！不管什么困难，不管什么高地，一个冲锋就把它拿下来了！生儿生女这样的事，还能难得住我吗？”
夏莲揪着万仕民胸脯上硬硬的肌肉，说：“別吹牛！这不是打仗，别说一个冲锋，你就是一百个冲锋，也未必拿得下来！”
万仕民摸着夏莲光滑平整的肚皮，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阿莲，说真的，我给你的东西，小河淌水一样，加起来也不少了。就算它一点用也没有，塞在你的肚子里面，也能把肚皮鼓得高高的。你怎么就还是这样平平的，都快急死人了！”
听了万仕民的话，夏莲心里不舒服。她在万仕民大腿上使劲揪了一下，疼得万仕民直咧嘴。夏莲说：“我让你拐着弯说我！你给我的都是些什么破烂东西！它们根本就没有到我的身体里面去，都进了下水道了！”
万仕民翻身就要上去，夏莲推开他：“不行！你这样猴急猴急的，老是为了传宗接代来做、爱，我不喜欢！”
万仕民说：“阿莲，我的祖宗咧！求求你了！赶快把肚子鼓起来，也好证明我这个男人还是个男人吧！”
夏莲脸上绷不住，“噗哧”笑出声来：“那也不行！你要先把我的情绪调动起来，我才让你上去。”
万仕民没办法，只好按夏莲说的一点一点慢慢来。夏莲直到耳热眼疡、四肢酥软，才让万仕民吹响冲锋号。
万仕民攻占完山头，浑身是汗。夏莲说：“仕民，要是还是不行，我们就去医院检查一下，好不好？听人说，有的男人有死精症，也有的女的卵泡发育不全。”
万仕民说：“你是担心我有死精症呢？还是担心你的卵泡发育不全？”
“都有一点担心。”夏莲说。
万仕民说：“不会的！我们两个人身体都这么好，不可能有问题。我万仕民虽然运气不算好，但是绝对不会这么背时！”
八八年的夏天，万少民毕业了。他没有考上研究生，却因为平时的成绩不错，分配到了地质学校当老师。万家上下都很高兴。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庆祝。万红萍一家也来了。吃饭的时候，万红萍看着夏莲高挺的胸脯，扁平的肚子，就夸她身材好。
万仕民说：“好什么好？阿莲和我都快急死了！”
万红萍看着夏莲，笑嘻嘻地问：“阿莲，真的吗？一点动静也没有？我还以为你们故意的呢。为什么不到医院去检查一下？”
夏莲说：“我也想过去医院检查一下，仕民他不同意。”
黄叶欣说：“阿莲，你先去检查一下，没有问题了，仕民再去也是一样的。”
夏莲听了，很不高兴，又不好表现出来，就借口上厕所，起身到后面去了。
万仕民对母亲说：“妈！你看你！到现在还是这样对待阿莲。她以前赶时髦，爱臭美，疯疯癫癫的，大家都看不惯。阿莲现在好多了。你不能老是拿以前的眼光看人，要看到阿莲身上的变化。”
黄叶欣低声骂道：“臭小子！娶了媳妇就忘了老娘了？！我不这么敲打敲打她，你能保证她以后一直都会服服帖帖地听你的话？”
万仕民说：“那也不能这么说阿莲呀。”
黄叶欣把筷子往老三头上一戳：“小子！为娘的还不是为了你好？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反过来说我！真是没良心的东西！”
老万连忙说：“算了算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得你们大动肝火的？吃饭，吃饭。”
万红萍说：“都怪我，不该扯这个话题的。”
黄叶欣指着厕所方向：“不怪你，都是她的问题！”
老万按下黄叶欣的手：“又来了，又来了！今天是给少民庆祝的，气氛全被你们搅了。”
万少民尴尬地笑了笑：“没什么，我无所谓的。”
过了几天，万仕民和夏莲一起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出来后，万仕民的精子没有问题，夏莲的卵巢功能也没什么问题。万仕民说：“怪了，为什么这么久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万仕民和夏莲高高兴兴地走了。黄叶欣看了检查报告，又听儿子说了医生的话，说道：“依我看，还是以前药吃多了，把功能搞乱了。”
万仕民知道母亲一时转不过弯来，非得说这么几句心里才舒服，也就不接话。
国庆节的时候，万仕民分到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就在民政局的家属院里，在办公楼的后面。楼层是顶层。夏莲高兴得什么似的，马上找人粉刷，挂什么样的窗帘，买什么样的家具，怎么摆放，都是夏莲一个人说了算。忙了一个月，刚收拾好，就迫不及待地从办公楼里搬过来了。
八九年春节过完，夏莲发觉自己的例假没有按时来，她就跟万仕民说了。万仕民听了，高兴得蹦起来。夏莲说：“别高兴得太早了，还不一定呢。”
夏莲一副无所谓的神情：“随你的便。如果你不想要孩子，也可以不戒。”
万仕民怜爱地在夏莲脸上拧了一把：“哼，不怕你刁蛮不讲理，我以后事事都让着你，看你还怎么刁蛮？”
夏莲说：“仕民，你不要怕，女人怀孕了，脾气都会变好的。”
万仕民做了个揖：“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但愿如此！”
怀孕后的夏莲，小心翼翼，走路怕踩死了蚂蚁，主要是怕摔跤；睡觉不敢翻身，也不敢盖厚被子，说是怕压着胎儿。其实这个时候胎儿还没有成形呢。吃东西也挑剔，形状不好看的不吃，颜色不漂亮的不吃，太咸了不吃，太淡了不吃。坐公交车去上班，一定要有座位才上车。这么一来，夏莲就基本上天天迟到了。
万仕民算是体会到了做男人的难处，他简直应付不过来。万仕民想把母亲黄叶欣接过来帮忙，反正家里只剩下父母亲两个人。回家的时候，万仕民偷偷跟他的意思母亲说了。黄叶欣想，老大媳妇生了两个孩子，她连月子都没有伺候过，更别说照顾孕妇了。黄叶欣对儿子说：“你们回来住吧，家里也宽敞。”黄叶欣想的是，夏莲住到婆家，其实也就是住到了娘家。田美华肯定会经常来照管女儿的。
夏莲不愿意，她懂得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的道理。她住过来，表面上看，两边都会照顾她。其实这又会增添两边的矛盾。田美华难免会絮叨；黄叶欣占了小便宜，一定还会装得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个人做的似的。夏莲最不喜欢虚伪的人。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其他人变得虚伪。
一天上午，万少民忽然回到家里。他给喜来买了一盒积木，给开来买了一只塑料皮球。张来凤连声道谢，要留他吃中午饭。万少民说他下午四点要坐火车去天津，中午饭无论如何要在自己家里吃。张来凤听了，也就不再勉强，说：“从天津回来，一定要来吃顿饭呀！”
万少民笑着答应了。
老万和黄叶欣听说儿子要去天津，就问他去那里干什么。
“学校要买实验设备。”万少民说，“我们这里没有卖的，只有天津才有。”
黄叶欣问：“你一个人去？”
“还有一个老师和我一起去。”万少民说，“我们约好三点半在火车站进站口见面。”
黄叶欣说“去了天津，可以顺便到北京玩一玩吧？”
“有这个打算。”万少民说，“只要学校不催我们，就会去。”
黄叶欣说：“到了北京，买只全聚德烤鸭回来。”黄叶欣让儿子买烤鸭，并不完全是为了饱口福，因为清水街还没有人吃过正宗全聚德的烤鸭，黄叶欣要在清水街的街坊面前露露脸。
“没问题。”万少民爽快地说，“我正好想去北京玩玩，到了北京门口，不去就太可惜了。”
老万说：“北京太大，你也不熟悉，出门了不要乱跑，办完事就回来。”
“我知道。”万少民说，“我又不是小孩子。”
从清水街到火车站，差不多要一个小时。万少民两点十分出了门，三点十五分到了进站口。从三点半开始，万少民就四处张望，一直到三点五十二分，也没等来他的同伴。万少民怕再等下去，连自己都上不了车，就转身进了车站。他边走还边回头看，直到上车，也没有看到他要等的人。
躺在卧铺的中铺上，万少民看着空空的下铺，自言自语道：“这个家伙，这么好的铺位留给他，他就这样浪费了，还不如我睡下铺算了！”
刚睡了一个小时，列车员过来，把万少民轰了起来。万少民说：“这是我们的铺位，凭什么赶我起来？”
列车员说：“你的卧铺证我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