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不许董叶叫他春君的男子说,今晚不是探狱的好日子。所以,他们俩在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的夜空下,安静的坐着,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平缓的。
“总得有个称呼吧?”董叶说。
那男人转过身来,他虽然拿下了面具,但夜太黑,董叶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轮廊她是记得的,一样的倾城倾国,颠倒众生的模样。
“随便你,但是不能***君’。”他仰面而卧,语气从漫不经心到变得有些冰冷。
“那你以前姓什么?”董叶又问。
“不记得了!”他的语气越来越懒。
“那叫你人妖怎么样?”董叶有些生气了。
他霍地坐起来,董叶能感觉到他暖暖的气息扑打在自己脸上,好像在挑眉努嘴:“人妖这个名儿,太难听!”
“崩溃!”董叶确实心情不怎么好,她想起那天独孤清月把她踹到百媚怀里的情景,她那时也是难过的,为她的宿命——没人能真心的爱她,前世也好,今生也好。
“崩溃也难听……”
“猪头……”董叶也仰面躺下,睁大眼睛看头顶上的天空,什么都看不见,月黑风高得如此的纯粹,真是可怕。
“如果我是猪头,那你是头猪!”那男人躺在董叶身边,语气冷得不像是人说的。
“你找抽啊你!”董叶一脚踹过去。
他也踢过来一脚,没怎么用力。董叶再踢过去,他又再踢过来。两个人反复的踢来踢去,最后他不踢了,董叶就开始哭了。
“你烦不烦啊?失忆了而已!”那男人好像很不耐烦的碎碎念。
“鬼才失忆!”她只不过是借尸还魂。
“那不是失忆,是鬼上身了?”他吁嘘。
董叶一抹泪,问道:“你怎么知道?”
那男人跳了起来,好像消失了,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董叶伸出手在身边抓了抓,只抓到空气,那个人不见了。“悄悄的来,悄悄的走,挥挥衣袖不带一片云彩,说的就是这种人!”她笑出声,泪水还凝结在腮边。
“我回来了!”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刚去哪了?”
“给你!”他递过来一只香喷喷的鸡腿。
董叶接过,闻了闻,一口咬了下去。
“不记得爱的人,很难过吧?”他突然问道,小心翼翼的。
“我没失忆!”董叶吞下鸡肉,吱唔道。
“嘴硬!”他冷哼,停了会又说:“你失忆了比较可爱!”
董叶不语,反正说了也像没说。
他就自顾自顾的说了起来,董叶一直没机会插嘴。
他说:你记不记得啊?从前你看到我总是眼皮儿一翻,绕道儿走,实在躲不过了,还是眼皮儿一翻,好像我是洪水猛兽般。可是我却总是故意的与你不期而至,你知道为什么吗?这七年里,你是我见过的最有血有肉的人,但也是最最令我伤心的人。为什么伤我的心呢?我被废了武功,被挑了筋脉,别人虚寒问暖的,只有你啊,人眼背后的说,我还不如死了好,世上哪有这么恶毒的人儿呀,但确实是有的,那个人住竹楼,睡竹床,一身青色终年不变。
我确实是想死的,但总不能便宜了某些人吧?我也有我爱的人呀,也许她已嫁作人妇,也许她已不记得我,但我总要给她交待啊。我曾经想,你这样的人,到底懂不懂爱啊,最后,我总算得到了答案,你是懂得爱的,而且爱得很疯狂,为了那个男人,你被打得半生不死;为了与那个男人长相厮守,你与他摆了赌桌,他手里有你的幸福,但你却要拿三个男子的幸福来交换。那天你离开莲花谷的时候,看我们的眼神很冷,但却志在必得。呵呵,你终于回来了,把那三个男人送上了赌桌,可是你的那个男人呢?却丢了!
董叶把鸡骨随手一抛,咬着唇瓣,有些惆怅的问道:“你是被逼良为娼的吗?”
他冷冷哼了一声作回应答。
“我是你,就死给他看!”虽然说有悖于她一向怕死的性格,但做为一个血气方刚,心有所爱的男人被逼成小受,还忍气吞生,实在太可怕。
“我真是太天真了,还奢望过你会说好话呢!”那男人沉沉的说道,像是受了打击。
“死了也不一定真死呀,就比如我!”重生了。
“你怎么还是那么绝情啊?起码流两滴泪水以表慰藉嘛!”他可怜兮兮道。
“如果你哭得说,也许我也会哭。”说自己的事像是说别人的一样,叫她怎么感同深受。
他叹气,再次陷入沉默。
“哎,话说,那个菱镜是怎么回事啊?”董叶自私的想知道关于十四娘的事情。
“你自己问她!”他冷冷的拒绝。
事实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她一步一步接近真相,也一步一步看清这个重生的世界,前世的江湖是不见烽烟不见血的,但这个江湖却是真刀真枪的,放在脖颈上的刀,深浅都有学问,深点了鲜血淋淋,浅点了又失了身份。
那两个女子回到百媚的芝兰院,也带回了两个不速之客,当然在她们不知道的情况下。
董叶在夜空下睡着了,醒来时已是日出东山。身上盖着一件青色的披风,春君已不知所踪。
她茫然四顾,却发现前面不远处是青色的竹楼,几个丫头正在蓝子的指挥下清扫院子,她不禁苦笑,原来昨晚是在自己的地盘,这蓝子也真是的,好歹点几盏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