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小家伙,你觉得长辈们知道了多少?
只不过不愿伤到他的努力而已。
北京的交通让人抓狂,顾泠澜漫无目的地被出租车载着绕了半天,随便找了个地方下车。他现在有些扼腕,他对北京实在太熟悉,连假装迷路的机会都没有。他苦笑了一下,环视了四周的灯火通明。
这样的繁华让他觉得有些不适。
顾泠澜深呼吸,空气并不好,他觉得有些头疼。隐隐的,微微抽着的痛楚。他竟然笑了,沿着人行道走了几步,拐进了街角的一间小酒吧。
一进门他就闻到了刺鼻的烟味和酒味。酒吧里斑斓的灯光闪得他眼睛有些刺痛,顾泠澜有洁癖,可这时候他竟然对里面的环境视而不见,径直走进去,坐在了灯光照不到的角落。
顾泠澜几乎没有酗酒的经历,可是今天在这间名不经传的小酒吧里,他毫不犹豫地要了白酒。然后他拿了啤酒杯,倒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舌尖的辣感一路往下,烧过喉咙直到胃部。
灼烧感瞬间在胃里扩散开来,顾泠澜却没有停,又倒了满满一杯灌下去。呵,又有谁疼惜?反正……也没人知道这个坐在街角酒吧里的酒鬼是那个优雅迷人的顾家公子。他只是想要逃避而已。
酒劲上来得很快,顾泠澜的脸很快便染上了红晕。笼在暗淡的灯光里,醉眼迷离。其实没有醉,可是这一刻,他想要就这样放着自己醉倒。他转过头,看着舞池里的人,嘴角慢慢地扬起了淡淡的弧度。
“我爱你,冉雪……”低低的呢喃如同梦呓一般,含糊在唇齿间。顾泠澜垂下眼,看着酒杯里荡漾的液体,然后又喝尽。舌尖接触到酒精的刺激,辣意,搅得他眼底一阵一阵的湿意。
不,只是被辣到了而已。
不是眼泪。
顾泠澜抬手掩住眼,把话语连同酒精一起吞下:“冉雪,我爱你。”他只有在醉了的时候才会忍不住说出口。是醉了,可是说的话却是真实的,哪怕他在清醒时反复告诉自己,已经不爱了。
林清礼拉下窗帘,挡住了窗外过于明亮的灯光。北京,对他来说的确是伤痕之地,可是因为工作的原因他不得不来。
正打算最后一次整理资料后就寝,林清礼听见了敲门声。不是很连贯,似乎停了片刻又重新响起。他犹疑地起身,突然有种期盼,该不会是……手握在门把手上迟疑了片刻,深呼吸,开了门。
门外的人一下子撞了他满怀,突兀到让他差点扶不住。退了两步稳住脚步后,他才看清扑到自己怀里的人,那头标志性的头发,以及那张精致的脸,毫无疑问属于顾泠澜。
“师兄?”林清礼吓了一跳,忙把他架起来。那人一身的酒气让林清礼隐隐不安,他这位师兄从来洁身自好,什么时候这样,酗过酒?
顾泠澜抬起头,眼神好半天才聚焦到林清礼身上,然后嘴角一点一点地扬了上来,扯出一个近乎虚幻的笑容来。他醉了,都快站不住脚,扶着林清礼的肩膀才勉强稳住。
“清礼,借宿一晚?”顾泠澜低低的语声中几乎都带了恳求的味道。
林清礼顿时怔住,手指微微一僵:“师兄,你家、不是在……”话说了一半没继续,因为顾泠澜眼里有种类似哭泣的色彩,看得他心里一抽。
要怎样,才能让他的师兄露出这样神色,让他的师兄这样,不顾自己地酗酒。
“好,师兄。”林清礼扶着顾泠澜到床上坐下,顾泠澜垂了眼什么话都不说。林清礼知道顾泠澜现在一定不想让别人在场,这个人很少这样把自己的脆弱展现在他人面前,哪怕现在……也不例外。
林清礼关了门出去,直接到前台另开了一间房。他知道那种感觉,也相信顾泠澜现在……绝对不需要多余的安慰和关心。
半夜顾泠澜是被胃疼挣醒的,他翻了两次身,出了一身冷汗,天气早就回暖了,可这时候他只觉得透骨的寒意。他当然知道自己是怎么弄成这个样的,他的胃本来就经不起折腾,他晚饭吃得少,又喝了大量白酒,从睡前胃部就有着灼烧感,可他却没在意,任其愈演愈烈。
顾泠澜蜷了身子捱了一会,实在忍不住疼,不由得深呼吸了几次,空气进入肺部唤醒了他的几分神志。他按着床垫坐起身来,可这样的动作也让他有些头晕目眩。真糟糕,顾泠澜轻轻摇了摇头,这次他真的过头了。
他呼了口气,站起身,却踉跄了几下,扶着墙才站稳。左手死死地勒着胃部,无声地宣告着主人的强势,顾泠澜可以对自己狠厉到极限,比如现在,他的脸上竟然还挂着漠然的笑意。
头昏稍懈后,顾泠澜便迈动步子往盥洗室去。到水池旁,他伸手打开水龙头,水声响起的瞬间,大口的秽物便随着一阵翻涌尽数呕出。头发被冷汗打湿,黏滑地贴在额头上,遮住了面孔。
渐渐地,清水中出现了一抹红色,转瞬即逝,立刻被水冲去。但是然后那红色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带着粘稠的质感,溅在水池边缘,斑斑点点地落在他的衣服上。顾泠澜的眼前开始一阵一阵地泛起黑色,他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明明是狼狈至极的模样,可镜子里映出的人仍然是淡然的,嘴角带着清浅的笑意。
竟然,还笑的出来。
顾泠澜看着自己的惨白的唇上沾着的血红,抬起手擦了一下。眸光仍然平静得很,仿佛只是在旁观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