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依轻轻吐气,慢步走回了房间。
阳台窗子是敞着的,大风肆无忌惮地往屋里灌。她打了个冷战,快步过去关上了窗子。玻璃有点松动了,滑动时总发出咔咔的声响,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兽在啃咬玻璃。
她搓了搓手,把空调打开,窝到了沙发上。
手机打一下,她马上就关掉了,怕苍哥找上来。这里也没有电视,没有电脑,任何打发时间的东西都没有。
枯坐了会儿,海哥回来了,往床上一摔,疲惫地说道:“李建军被抓起来了!我看,我们还是出海去,在岛上住着,比这里自由。”
“什么?”樊依急了,跳起来,扑到他的身边,焦急地问道:“那现在怎么办?他们会不会到这里来抓我们。”
“不知道,反正我是和老于联合好了,把事推到他一个人身上。但这也说不好,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这什么猎手,只怕早就逃了。”海哥拉住她的手,往额上一摁,小声说:“樊依啊,我也算是打了半辈子江山的人了,也有些存款,我带你走吧。”
“现在吗?”樊依有些犹豫,跟着海哥逃,远不如回到奕景宸身后躲着,他连李建军和猎手都扳倒了,保下她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她突然捂住了心脏,面色惨白地往地上滑。
“怎么了?”海哥跳起来,紧张地问她。
“我心脏……痛……包里……药……”樊依虚弱地说道。
海哥赶紧去她的包里翻找,但瓶子已经空了,没有药了。
“怎么办……”他跑回来,焦急地问她。
樊依眼泪直涌,向他伸着手,虚弱地说:“你走吧……别管我了。”
海哥一拍额头,把她抱起来,小心地放到床上,小声说:“我给你买药去。”
樊依嘴唇乌青,不停地颤抖,“不用了,别进城……我一个人害怕……”
“别怕,我把门给你锁好,你别开灯。”
海哥犹豫了一下,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他的那两个心腹都被他打发出去办事了,这时候也不敢叫别的手下过来,怕被人跟踪。
“不要,我好害怕……”樊依连连摇头。
海哥想了想,拿了把剪刀过来,放到她的手里,低声说:“我抄近道过去,很快就回来。”
樊依轻轻点头,泪流满面。
海哥俯下身,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小声说:“等我。”
樊依哭着不说话。
海哥一脸心疼,掉头就走,飞快地冲出了小楼,跳上车就走。
听着车子远去的声音。樊依挣扎着起来,从枕头底下拿到了另一瓶药,艰难地倒了两颗出来,一把塞进了嘴里。躺了一会儿,她完全稳定了。匆匆起来,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把海哥藏在角落的钱箱子拿出来,抓了好大几叠,塞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她溜出了小楼,把手机卡取下来,用手机照明,匆匆溜出了鬼城。
她可不想跟着海哥出海,这一去,就是逃亡。她有心脏病,就算抓了,也能保外就医,再求奕景宸活动一下,把她送回英国去,那就万事大吉了。
她越想越活动,迫不及待地往前走。
黑漆瞎火的,她也不害怕了,沿着大马路一直往前……
海哥开着车,一路呼啸往前。这条路上没什么车,飙到极致也没人管。
四十分钟后,他出现在了最近的一家药店里,直接买了三十瓶,以备不时之需。
刚上车,还没来得及发动马达,两个男子鬼鬼崇崇地钻了进来,一个摁住了他方向盘上的手,一个在后排,用刀抵住了他的后脖子。
“老苍。”他看了看后视镜,背上冒冷汗。
他是坏,但是从来不亲手杀人。但这些人就不一样了,这些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厉害角色,白刀子红刀子出的事干得多了去了。
“你还真难找啊。”老苍冷冷地说完,摔上了车门,“开车。”
“我带你们去海上藏着吧,我那里也不安全。”海哥小心翼翼地问道。
“先把樊依带着,这个女人出卖了我们。”老苍冷酷地说道。
“她不可能出卖你们。”海哥吞了吞口水,眼角余光往外瞟了一眼。
这时候已经太晚了,除了这家24小时营业的药店,别的店早就关门打烊,街上一个人影也没有。
“少罗嗦,快走。”后面的人用刀在他背上抵了一下。
海哥抬手抹了把汗,小心地把抵在后脖子上的刀往一边推,“兄弟,咱们都是一条道上的,别这样,我不好开车。”
苍哥向后面的人使了个眼色。
“坐好了。”海哥轻轻舒气,油门一踩,往前驶去。
车子出一城,海哥不时问几句不着边际的话,放松他们的警惕。
“老苍,意大利那边好混吗?我想把生意转过去做。”
“去当球给人家踢?”苍哥点了根烟,嘲笑道。
“这不是国内混不下去吗?李建军被抓了,我一定会被牵出来,这些年都是我给他在办事。”海哥叹气,看了看他,小声说:“不然,我以后跟着你们混?毕竟我对国内形势很熟。”
“再说吧。”苍哥嘴一咧,断眉动了动。
“你们老大……是外国人,还是中国人?”海哥哼唧两声,又问。
“你怎么这么多话,快开车。”后面的人猛地抬手,往他后脑勺上一砸。
海哥这些年也是叱诧风云的人物,哪有人敢这样对他?他忍着气,脑袋往前伸了伸,看清前面的路况。
苍哥叭嗒叭嗒的抽烟,不时转过头看他一眼,眼神凶狠凌厉。
海哥心里跟明镜一样,这样带着他们过去,他和樊依都是死路一条!他脚下油门越踩越紧,抓着方向盘的手指用了最大的力气,骨节都泛了青色。昏暗的灯光下,他眼睛圆瞪,嘴唇轻抿,神情狰狞。
突然,他猛地打了一下方向盘,一手迅速地打开了车门锁,车子一头朝路边的一个岗亭撞过去。
砰……
巨大的碰撞声震碎了夜慕。
老苍没有系安全带,车门被巨大的力量弹开了,他被甩了出去,像段木头一样,狠狠砸在对面的树上,再弹出老远。后面的那个人正坐在中间,一头栽向前面,直接撞上了前面的玻璃。
在可怕的碎响声中,血溅四方。
海哥有气囊保护,被震晕了过去,白色的药瓶洒得满车都是。
这地方太偏僻了,一直没有车过来,也没有人发现这里有一场车祸。血腥味和焦糊味儿在空气里扩散,车灯不停地闪,照在地上的血泊上,现场一片惨烈。
过了许久,有道削瘦的身影深一脚浅一脚,躲躲闪闪地过来了。
她停在远处,犹豫了好一会儿,慢慢吞吞地靠了过来。在马路那边看了好一会儿,看清了车牌之后,掩唇轻呼一声,拔腿跑了过来。
“海哥。”她弯下腰,往车里看了一眼,见到车里惨不忍睹的灰衣人的尸体,顿时一阵反胃,飞快地退开。
“老苍?”
她又转头看地上另一个血淋淋的人,强忍着恶心,确定了那就是苍哥之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终于解脱了。”她往地上啐了一口,撒腿就跑。
“樊依……”趴在方向盘上的海哥睁了睁眼睛,无力地看着跑远的身影。
警笛声终于响起来了。
一束束的车灯落在血泊上,有警察跑过来,大声打电话叫救护车。有人过来探了探他们的鼻息,有人认出了海哥。
“是海哥。”
“这个已经死了,这个还有气息。”
“去一队人,看看别墅里还有没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