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刮在面上,冻醒了睡梦中的她。睁眼望到的就是圆月和漫天的繁星,林间的叶声瑟瑟,在烈风的搅动下呻吟。
越来越冷,越来越暗,她环顾四周,一片死寂。她大叫,喊出的话语一下子就被风吹远了,连回声都没有,像是被这片黑色的树林吞噬殆尽了。渐渐地,连自己的声音也听不到了,她开始奔跑,树棵棵地往后退。
突然间,什么也不见了,她置身于一片黑暗中。
怎么如此暗?她抬头望向夜空,什么亮光都不在了,星星,月亮……她摸索,周围一片孤寂,她像是掉进了一个无底洞,无来无回。迷茫覆盖着她,空荡荡的,她甚至都发不出任何声音,伸手也什么都够不到,碰不着。
她蹲下,承受不住地将头埋进腿里。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很久很久,似乎有微光透过缝隙射了进来,她慌忙抬头,一道白光晃了她的眼,迫使她闭上。
窸窣的声音逐渐接近,她听到小荠啾啾的声音,欣喜地张开手臂,它就要扑进她的怀里了。这时,血飞溅出来,喷了她一脸。放大的瞳孔里是小荠沾满了血迹的身影倒在了地上,再也跳不进她的怀里。
“不……”她撕心裂肺地大叫,扑了过去,泪混着血水抹了一脸,滴落在地,缓慢地晕开,染红了这一片树林。
“小荠……我的小荠……不,不……”她抽搭着,捂着胸口泪流满面。顷刻间,周围的场景都消失了,幻化成血红的一片,她惊觉小荠的尸身旁又是一具具尸体,她尖叫着后退,踩到了什么。她不敢转身,捂着嘴泪如雨下,这些都是……都是她珍视的人,娘……尔萱…墨宇…佑风……还有大家……都倒在血泊中,满眼的恐惧和畏怯,就这样死去了。
她跪倒在地,感觉心口要裂开了,痛,好痛……
用手按住,更痛了。她低头一看,自己早就是满手的血,满身的血,原来胸口真的裂开了,开了一个巨大的血洞,还在不断地冒出血来,淌了一地。
*
“啊……”昕筱猛地坐起身,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小姐,小姐……没事了,没事了。”趴在床榻旁的佑风急忙伸手,抚着她颤抖的肩,安慰道。
她伸手摸了摸胸口,是完好的,她偏头愣愣地看向佑风,抓住她道:“你没事,太好了,太好了……”
又梦靥了!?不知来回几次了,真是苦了守着她的佑风了。她又抚了抚胸口,感觉心跳得不那么快了,闭上眼就是那血腥的场面,她连忙摇头,不想了,不再想了。
佑风拿着沾湿了的汗巾为她擦拭额头冒出的虚汗,这样来来回回四次了,而且前两次都是不到一刻就醒了。昕筱一醒来就是大汗淋漓,瑟瑟发抖的样子,她心疼不已,看到小姐臂上长达半尺的剑伤,更是让她难过伤心。
未时还没回来,她就隐隐地察觉到不安了,本来她今天就是要去冒险,她已是很挂心了,要不是有相少爷一起,她定是说死也不会让她去的。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日跌快过了,她着急地踱步,坐如针毡。终于,门口的佑雨冲了进来,她心里不快,正想呵斥她鲁莽,就看到相公子怀里的小姐,脸色煞白,唇上也干得裂了口子,虚弱惨白的模样震住了她。最吓到她的是手臂上裹的一层层纱布,佑风还能隐约看出白布下掩盖的血红。
佑风连忙帮着相公子把小姐安置在榻上,她还硬说:“我没事,是墨宇大惊小怪了。”她面上挂着的笑容,刺了佑风的眼,跟她满脸的煞白一点都不相配,反倒更显凄寂。
“只是流了点血,有点虚弱罢了。”
“……”,好吧,不是一点……
昕筱看气氛不好,便再不多嘴了,佑雨的小脸已经跨着了,眼眸里的圈圈泪水游荡欲坠,一触碰就要掉下来的状态。她赶忙摆着没受伤的手,又哄又说的,才让佑雨没有哭出来。佑风默默起身,倒了茶水过来服侍她饮下,又出去打了水回来,沾湿汗巾为昕筱擦拭脸庞。
墨宇把药留给了她们,又交代了药的用量,时刻,禁忌等等,深深地看了一眼虚弱的昕筱,转身离开了。
她捡了些不重要,不危险的细节说给她们听:就是不小心被黑衣人的剑划了下,墨宇出现救了她。“就是这样,现在没事了,你们不用再担心了。”她打发她们下去睡觉,不用管她了。
只是没想到自己会被梦靥困扰,佑风细心地没有去睡,一直守着她,防着她有什么不方便的事。刚巧赶上她做了噩梦,佑风更担心了,半步也不敢离开。
“几时了?”昕筱饮了口茶,问着她。
“快要戌时了。”
“不睡了……”她翻身,就要下床。被佑风拦下,“小姐在休息会儿吧,奴婢去给你换药。”
“佑风……”你去休息会儿吧,她欲言又止,笑了笑道:“好。”
看着她走出了门,昕筱转向窝在一旁的小荠,它定是被自己的惊叫声给吵醒了。她心疼地抱起它,小荠瞪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她,顶了顶她的肚子,做出可怜的表情。她揉了揉它,哄着它再次入睡,它那么累还被她扰了一夜。
她轻轻地吟唱着小时候的歌谣:
清腰柳晓畔,枝梨叶漂央。啾啾梢上鹂,淅淅堂上雨,蓁蓁池边花,夭夭湖边人。
往昔意长封,今宵醉共杯。灼灼烛上影,悠悠江上帆,素素梁边劬,纤纤水边荑。
*
她带着佑风入了堂,颤巍巍地倾身请安,吓得老夫人直问她怎得回事。老夫人下座伸手想扶她坐下,她闪身退后一步,费力地跪下道:“筱儿昨日染了风寒,祖母可不能接近筱儿,正是换季的时候,怕是寒毒会缠了祖母。”
老夫人听她这样说,也就作罢,消了扶她的念头,招手道:“快起来,病成这样还行什么礼,快紧着坐下!”
众人看她的脸色苍白,面如土灰,一副西子捧心的模样,看得出是着实病得不轻。这时节的寒毒竟这般厉害,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弄得这般残败了。
一旁的婢女也是满脸的倦惫,看来昕筱昨晚是没少折腾她了。老夫人看不过去,摆手道:“佑风,带小姐回房吧,一定给我好生照顾小姐。”又转向昕筱,温柔和蔼地说着,“筱儿这几天就不用来请安了,要多多注意身体才是,”
“葆雀,去叫大夫来瞧瞧,寒毒可不能小觑。”她扬声吩咐道。
“多谢祖母,大夫已经开过药了,今早就开始食了。”昕筱连忙阻止着,真诚地望向老夫人。
“如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