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庄儿,注意你的言辞。”姜老爷虽然也不是很看得惯冬雪的态度,却又不太表现出来,他是一家之主,总得保持应有的大度宽广才行。
庄姨娘摸了摸鼻子,满眼地不屑,道:“老爷,仅凭冬雪的说辞是不能定苓儿罪的,很有可能是她怀着报复的心理,欺骗了我们所有人,筱儿肯定也是被她骗了!”姨娘为了洗脱扣在苓儿身上的罪名,不惜放弃了对昕筱的指控。
这件事,得先保了她们自己人才行。看来她要好好从长计议了,之前是她小看姜昕筱了,这小丫头片子竟敢先挑衅她。很好,很好!她现在是被逼急了…‘筱儿’,你这么着急死啊,很快我就成全你!
“仅凭冬雪一人的话不行吗!?”冬雪冷冷地站起身来,不再低她们一等了。她用惨厉的眸子看向庄姨娘,讽刺地反问道:“那当初仅凭三小姐的说辞,就能定冬雪的罪了吗?”
都说,人生来平等。
达官贵人,褴褛布衣,并无什么分别。孔夫子主张仁和,众人皆等。可是真正落实到现实中又是怎么样的呢?
王子与庶民同罪的刑法不过是一场梦,一场唬人的美梦。
现实呀,往往是伤人的……就像是上天手中的石头,一不小心就会砸你一下。他说不是故意的,只是个小意外,殊不知这一颗小石子就砸死了如蝼蚁般的你。
人这一生,太渺小,太轻贱。
今日笑着,明日就哭了。昨日还在,今日就离了。匆匆,匆匆,红尘一趟,为的究竟是什么?
同一件事,放在不同的人身上,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主人责罚下人,那是对的,下人该死。下人揭发小姐,那就是背叛,下人还是该死。早在出生前,上天就写好了你的命途,由不得你的丝毫不情愿。
冬雪的一句话,噎着了所有人,众人都难以再言语。因为她说得很对,不是吗?
“咳咳…冬雪,那件事也是有别人看见的,不只是苓儿…你就是凶……”
“哼!是吗?算了,姑且不谈过去的事,那现在的事呢?香袋里的东西真真切切,还会有假吗?”冬雪一字一句地咬牙说着,每一个字都吐得很清楚。
昕筱真的是吃了一惊,冬雪伶牙俐齿的本领可比自己强了很多嘛。这个人,看来自己是没挑错了,有她在,还真是省了自己不少功夫呢。
“这其中可能有误会,我们没找到而已……”
“原来在庄姨娘眼里,东西的真实性竟然不如话语的!这荷包不算证据,说出的话都成真言了!?”冬雪不屑,很不屑。看来她对庄姨娘是真得厌恶了,不仅一直咄咄相逼,还巧辩设套,狠狠地揪着姨娘的小辫子,死不松口。
“行了,这是根本是两件事,不可同日而语!”姜知远严声喊道,阻止庄姨娘和一个下人在这里喋喋不休。姨娘现在这副模样,真是有损姜家身份。
“这件事疑点颇多,而且苓儿从道德和常理两方面都是不可能做这种事的,倒是你……与我们姜家有着怨恨,欺骗昕筱,诬陷昕苓,使我们姜家内讧,才是更有可能!”姜知远受够了冬雪在这里大喊大叫,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她还真把自己当个角色了,这里可是姜府,还轮不到她在这里撒泼!
昕筱心中大叫不好,爹爹想把这件事化小,全权怪在冬雪身上了。遭了……今日要是放跑了她们,可就再找不到良机翻身了。
她该怎么办?
“老爷,老夫人,秀芸有罪!”
七月初三
莺雀相啼,绕枝双飞,缠绵缱绻,余辉映家。
比起平日,今个的苏府格外的寂静了,丝毫没有及笄该有的热闹和欢快。整个小院黑漆漆的,没有一个人到昕筱的屋内,谁都不敢惊扰到她。
昕筱知道是舅父他们为她安排的,可能是她告退之前的脸色一直阴沉着,也不答应他们的问题。她空洞的眸子,太深,太远,他们看不透,亦不敢轻易触碰。只当她情绪不佳,多给她了些空间,也好让她静静,平缓过来。
今日,她太累了……
“小姐,你还好吗?”佑风走上前,拿起昕筱的柔荑,用湿巾为她擦拭着手心的虚汗。
“嗯,不好…”昕筱偏头注视着佑风,反手握住她的手,不确定地问:“这样算是我们赢了?”
“是的!小姐你很努力,我们是赢了!”
昕筱目光无神,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愣愣地说:“你听,我的心跳得好快,这是为什么?”扑通扑通,一声声通过手掌心传到耳边,扰得她的心绪不齐。这样子,根本无法休息…
“没想到这么难,抓住她竟会这样难……可是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是吗?要走下去,把这条路一直走下去!”昕筱瞪着眼睛,哀求着,能不能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一个肯定她的答案:做得对,你做得很对。
“恶人有恶报,小姐你不用担心,你一定会成功的,我们会一直支持你的!”佑风急忙安慰她,鼓励她不要后悔,不要动摇,也不要再自责做得不对。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想停也停不下来……
很早之前,小姐就发现一个小缎铺不肯做姜府的生意,后来才知道是冬雪嫁的那家人。小姐觉得她可以利用,却没想到效果会这样好。看来,冬雪对庄姨娘她们的仇恨是积蓄得很深了,要不然也不会宁愿用谎话,也要扳倒她们。谎称自己听到了秘密才被赶出府,这也是需要很大勇气才敢做的。现在想想,小姐能拉动她来帮忙,也是很厉害了。
“差一点,差一点我们就输了……”昕筱依旧抚着胸口,现在想起下午发生的事,还是会感到后怕。
“没事的,小姐,可我们还是胜了,不是吗?”
“不,我们没有……还没有真正地扳倒她。不彻底将她铲除,她一定还会卷土重来,来作孽我。”昕筱担心地说道,忧心忡忡。
佑风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她都被赶回庄府了,难道还能回到姜府吗?”
庄姨娘在她们走后不久就被赶回了庄府,姜老爷还扬言要休了她,过几天会把休书送到庄府。而昕苓还是姜家子女,必须留在姜家,念在她并不是主谋,只是一味听从庄姨娘的诡计行事,便从轻处理:闭门三月,月钱扣除半年。
“这件事,结果还不一定……”
对了,世事难料。
要不是白天秀芸站出来指证昕苓,庄姨娘怕是就要逃掉这一难了。秀芸的自白扭转了场面的局势,胜负瞬间就分得很明了了。
幸好,小姐还备了一手。
早些时辰。
“老爷,老夫人,秀芸有罪!”
众人皆是一震,这才反应过来昕苓身后站着一个怯懦的少女。只见她‘哗啦’一声,跪倒在地。双膝蹭着地板移到了堂中央,头低低地垂着贴紧,软软道:“二小姐香袋里的醉仙桃是奴婢放的。”
“什么!?”昕苓尖锐的嗓音震耳欲聋,穿透了整座姜府。
“三小姐让我将醉仙桃的粉末放到了香袋中,第二天她就交给了二小姐,不仅如此,小姐那日的衣裳上也零零散散地洒了醉仙桃花,只要她一直缠着二小姐,就能……”
“秀芸,你疯了吗?你在瞎说什么!?”昕苓对于秀芸突发的背叛感到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催眠自己得说是发疯了。
“奴婢没有瞎说,这些都是真话。”秀芸无情地瞥了一眼昕苓,便转向了姜老爷,低头认罪。
姜老爷只是吃惊了一瞬,便又立马回了神。背叛这种事他看得也是很多了,官场上有太多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事,他又不是没见过。只是没想到,在自己府里,在这样一天内,会看到这么多巨变,这么多阴谋诡计!
“秀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姜老爷满腹狐疑地问道,心里一点也不相信她突然而至的认罪。
“是,奴婢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奴婢敢发誓,证明自己说得句句属实!”秀芸依旧趴着,头深深地埋到了腿里。
庄姨娘将昕苓护到了身后,上前一步,恶狠狠地说道:“秀芸,苓儿待你不薄,为什么你要恩将仇报,冤枉苓儿呢?”
“庄姨娘说笑了,奴婢并没有说假话,也没有冤枉三小姐。”秀芸终于将头抬起来,虽是一副卑微低下的模样,但口气却很硬朗。
“我知道秀芸你想要离开姜府过好日子,却愁着没有银两,是不是……有什么人拿钱贿赂了你,给你了些好处?”姨娘以退为进,并没有大声责备她,而是好言相劝。
若是不仔细揣摩她的话,还真以为她很关心、理解秀芸,在为秀芸着想。实则她是将秀芸贪婪好胜、忘恩负义的本性揭露了出来,让大家对她有了更全面、更深刻的了解。更重要的是,她很顺利地让大家开始怀疑秀芸自白的真实性了。
“庄姨娘开什么玩笑,奴婢并没有收什么好处!”她虽然坦荡,却也不能不急忙辩解。
“等等,我想先听听这姑娘的话,可以吗?”苏夫人突然站出来,对着庄夫人蛮横的嘴脸,礼貌地请求道。
“我们家筱儿是怎样受害的,我们很想知道!”苏夫人面上虽笑着,口气却十分不友善,尤其是说‘我们家’这几个字时,更是咬狠了吐出来的。十足地强调着姜知远,他们不是一家人,要是他不主持公道,她们苏家定不会轻易饶过他。
庄姨娘一看姜知远的脸色瞬间变了,她也不敢在这里虎虎生威,拷问威胁秀芸了,只好认命地站到一边去,眼睁睁看着这贱骨头诋毁苓儿的声誉。
“嗯……小姐只是让奴婢放了迷药进去,并没有再……”
昕苓刚舒一口气,却又听到秀芸大声叫道:“啊!奴婢想起来了,有一次,三小姐说道那个夜袭二小姐的黑衣人,他好像是…庄知府找来的人!”
庄姨娘一个重心不稳,差点跌倒,幸好昕苓在旁边扶住了她,只是稍微踉跄了一下。她几乎要掐破掌心的肉了,手指使劲地戳向了自己,给她带来了阵阵疼痛感。昕苓这丫头,真是什么都不小心,这都能说漏嘴。
一下子被判罪的不只是昕苓了,还有庄姨娘……
“什么!?”姜老爷一听,‘啪’地一声拍响了桌子,生气地站起身指着庄姨娘喊:“说,你都干了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