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我们天性喜好用分类的方式来看人,也包括看待自己,并且这种天性往往会带来巨大的破坏作用,因此,很多善意的人们就希望能消除这种天性。他们说:“但愿我们在看待人的时候,不要根据他们的性别、种族或任何特点来分而视之。”他们指出,如果我们能不去理会人们之间的差异,或者如果我们能在某种程度上训练自己不去发现那些差异,那么在看待他人的时候就不会单纯以其所在的某个群体的特征来标定他们,也就不会只看到片面的他们。例如,为了防止由于种族因素而影响对待孩子们的方式,一些老师宣布,他们在学校不区分白人和黑人,他们说:“我们看到的都是孩子。”
也许有些人能很容易做到这点。但是肤色——就像性别和年龄一样——都是个体非常外显的特征,而且,这一特征在美国显得如此重要,以至于刻意地忽略这一特征显得非常勉强,也不太可信。假如有这样一个情景,有个名叫克里斯的小孩从我的课堂上跑了出去,我跑到走廊上,向两头看了看,都没有看到克里斯。这时,恰好一位老师站在那里。“刚才看到克里斯了吗?”我问她。假定那位老师回答说:“刚才有很多孩子在这里,克里斯是男孩还是女孩?”我说:“不知道,我没有注意性别,只是把每个个体都看成是孩子。”这样的回答会让我们都感到奇怪。就像种族一样,性别也是显而易见的特征,而且非常重要,我们不能通过假装认为它是一个不重要的特征而消除它给人带来的潜在影响。
“我们都只是人”代表着一种善意、宽容,它试图避免把人贴上各式各样的标签所带来的不良后果,因为它强调了我们所共有的基础。但是,考虑到人类分类思维的偏好,这似乎是一个不能实现的目标,而且它还使每个想实现的目标都落空。如果我们尽力去否定人类的多样性,那么又怎么能欣然接受或赞美它?如果我们害怕承认那些对大多数人来讲共有的群体特征,又怎能认可个体的认同感?
这种方法冒险将盲点转向了对我们来说都至关重要的认同感上,而不是让我们更清晰地看到个体的特征。就像作家、法律学教授哈龙 戴尔顿评论的那样:“就个人而言,我不想被人当做无种族的个体对待。所有我的一切,我是谁,我是什么样的人都是我作为一个美国黑人男性成长的结果。因此,如果不考虑我的种族,你就不可能认识我。”
即使我们将孩子分类为男孩或女孩、非裔美国人、高加索人、西班牙裔美国人或亚裔美国人,他本身的特点不会因为标签而减少,除非我们将孩子缩小到那个群体,甚至将那个群体缩小到一幅模拟画。如果我们能做出更精细的划分,如果能以全部的特点来看待特定的群体,包括积极和消极的特征,我们就能留存该群体成员的完全版特征。如果我们能看到某个孩子所属的所有群体的特征——比如“善于阅读”、“害羞”或“喜欢吃比萨的人”,以及在这些群体中的所有变化,我们就能看到独特的个体。这种情况之所以会出现,并不是因为消除了那些描述孩子的不同分类的影响,而是因为我们能将他看做是一个综合体,是千百种特征组成了他的整体特征,正是这些特征造就了独特的他。
◎转换分类方法看人
要完全做到这样基本不可能,因为没有人能同时记住他人所有的特征,我们也不可能敏锐而清晰地意识到某个类别(如基督徒或穆斯林)的所有复杂特征。因此,首先,我们能做的就是使用前面提到的帮助我们记忆复杂物体或事件的策略来对人进行分类,当他人说出一些华而不实的话时我们能立即警醒,当某人解释他人的行为时说:“嗯,你还期望什么?他是个男人,难道不是吗?”或“真是妇人之见!”我们就要敲响警钟,此时,某人已经陷入了狭隘的分类里。
其次,我们可以努力从一个视角转化到其他更多的视角来看待他人。就像我们通过不同的透镜来看待二战从而克服狭隘分类那样,我们也可以使用人们所属不同群体的特征来充当透镜。对此,我有个深刻的体会。当时,我所在的大学组织学校教师、员工和学生召开座谈会,参与人员包含非裔美国人和高加索人,男性和女性。在会谈的过程中,一个白人男学生请大家帮忙弄明白他遇到的一件事情。他和一个黑人同学同在学校田径队,有一天训练完,他们一起来到小卖部。当时西瓜刚刚入季,于是他兴奋地对黑人队友说:“嘿!看,西瓜!看到西瓜难道你不觉得兴奋吗?”没想到,那个黑人队友立即变得很愤怒。他觉得自己很无辜,所以向大家提出问题:“我到底哪儿做错了?”根据他的表现,
我很肯定这个 19岁的白人学生真的是不清楚自己哪儿冒犯了队友。和我不一样,他肯定没看过以前的电视《拉帮结派》和某些电影,这其中描绘了淳朴的黑人民间乐手在野餐会上为白人吹奏口琴,并常常舔吃西瓜皮。我很同情他,因为我相信他是真正无辜的、善意的、坦诚的,甚至也很勇敢地渴望知道自己错在哪儿。
但是,他却没有得到在场的任何一位黑人女士的同情。黑人女士鄙视地回答他:“如果你不理解为什么你的话侮辱了他人,那么跟你解释也是白费力气。”我对她有些生气,她没有给这个学生学习和改变的机会就反驳他。她作出了自己的判断:如果这个学生不能理解为什么冒犯了队友,他要么是蠢,要么有着不可救药的缺点。而这位女士认为,不管是哪种,这个学生都让人觉得没有希望。
我觉得这位黑人女士对待白人学生的方式不对,但是,听到她的语气,我也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回响。经常的,当男人们抗议没搞清楚状况时,比如他们说不理解为什么有些女人会强烈反对被称作女孩,就会有相似的语词浮现在我脑海里。第一次,我真正地理解了这些男人的懊恼,因为女人们会生气地转过身,声称如果男人们不明白,那解释再多都毫无意义。正因为对那个黑人队友不解释原因直接发怒的不公平做法感到恼怒,我也第一次看到了自己在对待男人们的时候有多么不公平。
如果我们把这种他人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刻当做一种契机,而不是一种理由来关闭继续沟通的心门,那么会发生什么情况呢?哈龙 戴尔顿在他的《种族治愈》一书中提出建议,当看到他人的迷惑,意识到可能有误解发生时,我们应该“珍惜这些时刻……因为它们能教给我们许多种族影响生活的方式”。在同样一个由不同性别、不同种族的人参与的讨论会中,一个白人男学生抱怨大学主办的姐妹联谊会。因为我已经在帮助筹备周末的联谊会活动,所以当有女生开始维护自己的权利时,我备受鼓励。一个黑人男性评论说:“我认为你们有权利自己选择去参加联谊会,但是,我只是觉得你们应该告诉我在联谊会中你们都讨论些什么,当你们参加完活动之后,你们应该提交一份讨论报告。”听到这一建议,在场的所有女性,无论是黑人还是白人,都大吃一惊。相反,所有的男性都点头表示赞同。随后,一个白人女性说:“你是不是觉得所有的黑人学生都想去参加联谊会,并且所有的白人都会说‘好,你们都有权去参加联谊会,只是要告诉我们你们讨论的内容并且回来后给我们一份报告。’”她的评论让黑人男性都很惊讶,因为他们突然就意识到了自己的盲点阻碍了他们理解之前的问题。
在上面这些事例中,我们对事物具体情况的思考方法是:将我们在两个不同群体中的双重属性——男性和女性,黑人和白人——作为透镜,通过它我们就能看到他人眼中的现实。比如,通过种族的透镜,黑人男性看到自己对待姐妹联谊会的态度后,就能清晰地理解女性的观点。由于我们可能属于不同的群体,我们就能感受到和具有相同特点的人的联系,也许,这些人是我们曾经在某些沟通当中疏远过的。运用这些不同的分类,我们就能转换自己看问题的视角,从而理解那些以前觉得困惑的现象或事物。
干扰:别姑息心怀恶意的人
你可能会想:“请等一等,对上面提到的这些,我仍然觉得有些担心。听起来,这些方法都不错,但是……”在这个“但是”后面,我们常常会遇到下面这样一些表述:
◆有时,人们可能是恶意的;他们不喜欢某个群体的人,所以会故意贬低他们。
◆即使他们不是故意贬低某个群体的人,我也不希望人们总是为自己行为的粗心大意找借口。
◆我不是很想对人们的盲点理解得太透彻,这样就不用对他们进行挑战,促使他们改变。如果我说:“哦,那个人有个盲点,这正是他们麻木不仁地说那些事情的原因。”我恐怕会想帮助去纠正他们的行为。
这些担心都可以理解,也十分正常。这种盲点,如果应用到对人进行分类上,可能会被某些人误用来伤害他人。如果某人有意想贬低某个群体,他可能会利用这个群体中的某个人所做的某件事来大做文章。当人们这样来运用这一盲点时,我们应该责备他们。
请你想象这样的情况,假如那个因为西瓜惹恼队友的年轻学生回应说:“哦,我不知道,你真不应该生气!”他需要理解他人的愤怒,也要理解为什么他人会愤怒。将来,他需要避免犯同样的错误。为了更好地和黑人同学相处,他也许应该了解更多的禁忌。同样,国际贸易商人应该学习更多的北欧或越南文化,这样才不至于无意间冒犯了贸易伙伴。
事实上,帮助人们意识到自己的盲点是第一步,随后才能对此做出改变。一旦意识到自己将所有男人都一棍子打死时,我就明白了自己需要改变;一旦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因某个分类而变得有局限,我就不会再对自己的方法毫无顾虑。相反,我就更有责任做得更细致,并且会尽可能地对过去无意冒犯或伤害过的人作出一些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