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5284000000005

第5章 愁城

沙沙沙……

沙沙沙……

昏暗的视野渐渐明亮,眼前是一片朦胧的树影,忽明忽暗,在润泽的天光里摇曳出带着绿意的晕影。这是一个草木繁盛繁花似锦的季节,白粉的花簇一小撮一小撮的汇聚在一起却繁茂成一片华美,随着树影透露进来的天光闪耀着光晕,只在摇曳中透露出些许绿来,那些露出花簇的枝干叶脉都莹蕴着水汽,透着一股幽静的香。在一片繁茂中隐约能看见后面的白色院墙,再远些却一直看不真切……

有隐约的笑声回荡在耳畔,似在极近其实藏在庭院更深处。视线微微偏转着,他一直想知道那白墙后是不是也有草木深深,有流水潺潺,或许还有一棵繁茂的榕树,树上架着秋千,女孩子银铃般的笑语会随着秋千回荡融进柔媚的清风中。但他一直都未能得偿所愿,那些笑语与光晕全都被这庭院的幽静蕴藏成透明的影子,伸出手也难以捕捉……

……

木易醒在明亮的天光里,那光亮透过窗棱透射进来,看那光感的强烈现在已是午时。

他微微偏头,意识到自己没有睡在自己的小院,而是身处金掌柜的客栈。

他坐起身来,就忍不住扶住有些胀痛的额头。穿起外衫他起身走了几步,却觉得头更加疼了,于是他干脆靠坐到窗边的榻椅上,推开窗让微风自然地吹拂进来,才觉得舒坦几分,抬眼望出去,感觉天光也更加明耀起来。

随着吱嘎一声,金掌柜端着一碗热汤推门走进来:“喝不了那么多就别逞强。”

木易顺手接过碗就大口吞咽着,摆摆手道:“那些猎户瞧着我脸嫩,别人不找专灌我来着。最后还不是比我先喝趴下。”

金掌柜认真打量他一番,说:“小易啊,你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

“噗!”一口热汤被喷出窗口。

金掌柜年近五十,看起来只是个显得瘦小些的普通老人,但木易不觉得他普通。木易一直觉得他身上有种严谨有力的气质,单看他走路就会感觉到,他走路总是不疾不徐,迈步却很端正,有种不容破坏的节奏感,虽然走得快些时会发现他的腿脚好像有些不方便,即便如此也无法破坏这种节奏。金掌柜在木易来到这里时就已经是客栈里的掌柜了,木易没有看见他跟张大头混在山上过。木易一直觉得其实金掌柜跟张大头他们不是一伙的,首先气质就不同,但是张大头对金掌柜一直表现的很敬重,其他人也是如此。自从木易住到镇上后与他相处时间就变得多起来,也慢慢变得更加熟悉。

木易接过金掌柜递来的热毛巾敷在脸上,然后仰靠在榻椅上,感觉天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金掌柜坐到桌边的椅子上冲他说:“扬进他们跟那些猎户一早出发已经进山了。”

“是吗,那就好。”

那日召集镇上众人商议过后,扬进几人和镇上另几个包括李岩在内的成年健者一起,请来了几个本事好的猎户,定好计策也商议好分成之后,就在客栈里宴请几个猎户,一起好好吃喝一场后再准备第二日入山进行布置,此举既是表示欢迎也是联络一番,以便日后好打交道。

金掌柜拿起桌上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按照你原本的计划,早几日就该走了的,后面这些布置其实用不着你的。”

“……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想看看。”

金掌柜也不接话,坐在桌前慢慢地喝着茶,木易用热毛巾盖着脸孔仰躺着晒着天光。室内的空气一片静谧,可以看见那平日肉眼不可辨的浮尘在光束中飞舞着。

良久木易突然开口说道:“掌柜,我又梦见那个庭院了。”他拿下已经慢慢变凉的毛巾坐起身来,“您说,那到底是什么地方呢?我每次梦到,都感觉很是熟悉,很是……安宁。”

此刻他脸上慢慢浮现起的微笑,不是往日那种老成稳重,给人可靠感觉的笑。而是种带着真诚些许懵懂的,真正属于年轻人的笑。

金掌柜看着他说:“也许那就是你原本的家。你的梦说不定就是你的记忆。在你还很小时,还一片懵懂未有意识时,就映入脑海的记忆。”

是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个梦的呢?从来到嘉国混迹山林的时候?不,还要更早。在自己还跟在那个老骗子身后,在那些戈壁草原流浪时,在那些充满糜烂气息的华丽建筑深处……很早以前就已经在做这个梦了,或许那真的是自己的记忆,这样也说的通,也或许……

他笑笑摇头。

慢慢的,他已经从那种无比宁和,仿佛酣醉的心态中慢慢恢复过来,渐渐地变回平时那个冷静老练的他。

“从时间上看,我觉得我最有可能也是从凉地出去的,毕竟当时那里最混乱。”

他回忆着那方西北大地上的辽远的天空,还有卷荡于高空上的大风。

“后来我去看过了,包括那些胡人聚居的群落。但我长得也不像胡人,所以最有可能我也是那些移民之后。但那边的建筑院落都不是那样的。”

也许那些真正的大家大户家里真的存在过这样的院落。但越是大户越是习惯根固,西北是旱地,那庭院在那方地界完全是种突兀的存在,要么是规模大到院子自身足够自我滋养生息,如果不是却要养这样一个水木丰沛的庭院,每年维护的费用就足够一户中等人家破产。但真正的大户人家怎么会保不住自己的后裔?即便是跟随者也理当受到庇护……

他低下头微盍双目,脑海里暗沉昏暗中没有意识地闪动一些意义不明的片段,苍茫的戈壁,草原上杂乱的帐篷,幽深的长廊,带着暗影的地下室,火烛摇曳的光芒,男人的呵斥,鞭子落下的闷响,低语声,女人的低笑,哭泣声,苍白的女孩子……所有的东西都远远的,看不真切。

“金掌柜,还记得我跟你说起过的那个奴隶贩子吗?跟南边那些人伢子不一样,在更远的西北一带,那边人口买卖的生意做的更大,贩卖的人口来历也更可疑。不像南边长期的稳定,那边的局面从来不算安定,不断就会有冲突战乱发生,每次冲突之后就会产生大量失去身份的人口。比如草原上的蛮子,每次的劫掠对象也包括人口,劫掠回来的人口被大小那颜瓜分成为奴隶,他们有的服务于各自的主人,有的从事放牧等低级生产,有的被组成冲锋的死营,当然有的也可以用来贩卖。每当一地的冲突稍一平息,那些人就会像鬣狗一样出现,从胜利者手中讨要盈余的战利品,以此牟利。那个奴隶贩子也是其中一个。在我有记忆的时候就跟着他了。”

木易从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的天赋,他可以很容易就判断出别人的欲求,包括别人的好恶和偏向。所以只要他想,他也可以很容易地就让别人对他产生好感。原本他应该也只是个等待被贩卖的商品,但在他的刻意讨好下,那个老骗子似乎也渐渐打消了这念头,一直把他留了下来。

“有很多地方都需要人口,需要能够劳作的劳力。但其实在有些地方,卖得最贵的还是颜色好的女人和小孩子。女人自不必说,而比起已经成年定型的男人,小孩子经过调教后,会有很多作用。西域还有很多城主对小孩子有特殊的癖好。一个成功的奴隶贩子能去到很多地方,可以进草原,可以自由进出西域诸国,可以深入纳姆雪域,还可以走得更远。能游刃有余地周游于这些复杂势力间的人都是有两把刷子的,那个老骗子自然也不简单。我感觉他应该是从过军的,而且不是那种只会冲锋的小卒子。果然最后他被人发现是个隐藏很深的谍子,最后在草原上被蛮子杀了,因为他被发现身藏画有草原王帐迁徙路线的地形图。”

“那是被血洗的一夜,草原的帐落间一片混乱,草原的勇士带着铁血气息穿行其中想要找出并诛杀更多奸细。当时没有人注意那些骚乱的奴隶,也没有人发现其中有几个小孩子趁乱偷了马匹逃走了。也许发现了,但没有人在乎几个逃跑的奴隶,对草原陌生的奴隶会很快在草原上迷失道路,在草原上迷路就等于会很快死去或是再次被俘获重新成为奴隶,比起几个小孩子,他们可能会更惋惜丢了的马匹。”

“但是没有人想过那个老骗子为什么会暴露。没有人知道那张图是我故意遗落在那颜的帐篷外的,那颜身边不会只有那些目不识丁的蛮子,所以他们可以很快意识到这张图的意义所在。”

“其实我早就知道那个老骗子是个谍子,而且是个只要出的起价,任何情报都会出卖的没什么节操的谍子。我知道他会画图,因为到那个时候他画图也都不避讳我了,甚至兴致好了会教我,按照那个情形后来我很可能会成为他的接班人,或者死去。”

“是我怂恿那些孩子外逃的,因为一个人在草原上是活不下去的。于是我告诉他们主人死了,他们很快也会死去。没有选择成年人则是因为比起孩子来说成年人更不容易被蛊惑。我指点他们偷盗了食物与水还有马匹,然后跟紧了几个更大的孩子。一路上我一直坠着那些大孩子走,还有另外几个机灵的小孩子则跟上了我。那些大孩子原本也不想带上我们,但我会画图自然也会认路,最后他们发现不得不带上我。”

“我们一路往西奔逃,跑了近十天后终于出了草原。然后在西域的诸小国边境徘徊,接着我们又跟上了商队一路往东走,最后进入了嘉境的时候我们还有七个人。”

“一路上马匹累的累死,走的走丢,最后剩下的也在睡梦中被偷走。无法再混迹商队的我们只好徒步前行,然后风尘仆仆中我们看到了一座大城矗立在视野中。”

“被当作奴隶的孩子从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城池,黄土夯就的厚重城墙上嵌着巨大的城门,守卫城门的兵卒衣甲鲜明,高墙里人来人往,有数不清的房屋和店铺。其实现在想来,那也不过是座坐落在边陲的中型城落,其实远远算不得繁华。但在那时却足以撼动一群从来都一无所有的小孩的心神。”

“我们想办法混进城,躲藏了好些日子。在商议之后打算的时候,那些大孩子却不想走了。在那座城里,坐在街角仅靠乞讨都能填饱肚子,一路上一无所有的颠沛流离怎么比得上坐着就能吃饱肚子的日子?但我却很不安,没有身份的人在哪里都该保持警惕,即使是做乞丐也可能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眼下没有什么问题也许只是因为别人在观望。而且我也并不想做乞丐。于是我们爆发了争执然后分道扬镳。有两个小的愿意跟着我,他们一路因为受着我的庇护才没有被丢下,于是本能的比起那几个大孩子更信任我。然后我们连夜离开了那座城池。”

“之后我带着他们沿着嘉国边境流浪。不知道为什么,我对那些人多的地方本能的感到警惕与不安,一直避开那些大的城镇。我宁可去那些小的村落偷窃食物,也不想进入那些被高墙围堵起来的城落,这样至少我在被发现偷窃的时候可以跑。”

“然而这样的流浪很辛苦,没有可靠的补给,也没有明确目标的前行,也许我一个人可以支撑下去,可我身后还跟着两个小的。有个孩子很快就病倒了,而当时我们藏在远离人迹的山林里。我束手无措,只能靠些采集的草药支撑,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于高热。那时候我才意识到,我根本没办法给予他们真正的安全,那时候为什么想都没想就带着他们出走呢?后来我把另一个孩子送给一对新近丧子的老夫妇收养,他们没有其他子嗣,相信为了支撑门户他们也会用心养育这个小孩的。然后我不管不顾就继续往前走。一路上我一直在想,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怎么选择都是自己的决定,那些留在边城的人也不一定打不开局面,谁比谁能聪明更多呢?也许那两个小的跟着他们可能会过得更好?而我不想再思考更多了,我只想往前走。我还是很害怕进入那些城池,也开始害怕再担负其他人的选择。我觉得,只顾好自己还是可以做到的。”

“后来我在林子里遇到了张大头,我觉得他足够强。有实力有势力,而且看得出对跟着他的人也够实在。做的虽然是刀口舔血的勾当,却不是个嗜杀的人。对于有底线的人,即便以后会出什么意外也会更加好应付,于是我就跟了他。”

金掌柜看着他,想起最初看见时那个总是带着股狠劲的少年人,像只时刻准备发起攻击的狼崽子。

现在在他身上再难找到那时的影子了,这一切都多亏了当初来到此地的两个人。这些改变无异都是机缘,无论是对于木易来说,还是对于这个镇子。只是最初的机缘消失之后,一切都会停滞不前了吗?

他开口道:“快十年了。小易,你还年轻,不该困于一地,是应该多走走看看的。”

几乎未等他话音落下,木易就强烈地反驳道:“我不放心。”

“你究竟在担心什么?我虽然老朽,而且腿脚不便,不过自信还是看得住这个镇子的。流水不腐,镇子总会有新的人进来的。你也看到扬进他们了,多给他们一些机会,就会知道他们是能够成为可以依靠的人的。如果一直只有我们两人,你认为守得了几时?也改变不了现在的局面。”

“我不想做什么改变,我也不相信那些人。”

“所以小易你究竟在担心什么呢?”

“我不担心什么。先生让我呆在镇子上,我便好好守住它就是。”

“你这根本是在作茧自缚。如此下去,你觉得镇子还会是你想守住的那个镇子吗?走出去吧,这样下去你迟早会疯魔。”

“好了!”

不知不觉木易已经泪流满面。

“也许先生会回来呢?也许明日苏姐就会回来呢?他们不会放下我们不管的,也许下一刻他们就会出现在镇子上,就像他们来的时候。”

毕竟谁也不清楚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是吗?

木易始终记得当时诡异的情形。有一日苏姐接到来信外出,一反常态的在中途突然断了音讯,耽搁的时日一久,先生就因为担心追寻而去,然后也一去不回。恰在此时,张大头的老巢被端了。不是往常那些地方上衙役差官搞的小打小闹,嘉国直接出动的是大军围剿。那一日张大头满身血污地逃回镇上,躲了一夜后,也走了,其他人却下落不明。之后接连数月大军在方圆百里的山头来回扫荡,连只兔子都没给留下。镇子周围还隐约有骑军的身影出现,虽然最终他们都未曾真正靠近过,但还是让人生出十足警醒。扫荡山野之后军队没有离开,反而就地驻扎下来,后来还直接封锁了边境。嘉国境内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什么消息都透不过来,处处洋溢着肃杀意,似乎也乱了好一阵子,直到后来传出新君即位的消息,才慢慢恢复平静,那些军队也慢慢退出边境。

“最初我们都以为是因为张大头的事犯了,但当时他也不知道到底栽在谁手里,为了不牵连镇子,才没敢停留远匿的。但是只要看到之后的场面,就基本能肯定不是因为他了,无论是谁,他的对头里都没有能出的起这么大的手笔的人。”

“这几年明里暗里探查也都没有什么着落。所有证据都表明当时的大军调度是出自嘉国京都,当时赶上政权交替之时,围剿山野最大的目的可能在于清理边境以及在时局不稳之时震慑地方。那时周边一带的山岭全都被清荡一遍,不要说张大头的老巢,连藏在临近其他山头的势力也被扫荡一空。所以张大头可能只是倒霉撞到刀口上了,所以镇子也并没有受到牵连。这些年我们什么也没做,一方面是因为镇子的底子不干净,虽然大山脚下称得上底子干净的人也找不出几个来,另一方面就是想要看看究竟还会发生什么。按照常理来说无论是谁,想要针对我们中的任何人或者镇子,这么久了都早该发作了。但什么都没发生。可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不安。我还是不相信,事情的发生在时间上都太巧合了。先生和苏姐一直下落不明,虽然他们当时都没有告诉具体的行程和目的,但我认为他们是进了嘉国京都,那么他们究竟是被卷进了内乱?还是遇到其他麻烦?但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可能完全没有痕迹留下。他们就这么凭空消失,几乎给人感觉是这两个人从没有出现过,越是这样越是显得可疑。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是因为他们遇到了麻烦,之后才会有这些事发生,而且我总觉得事情没有完。我也不喜欢镇子有什么变化,我只想守好它。我不清楚,但有很多东西都让我感觉不舒服。可我越来越不知道为什么不喜欢了。”来往越多的行脚商他不喜欢,越来越热闹的市集他不喜欢,茶坊里说的书他不喜欢,每个新来镇子上的人都让他感觉怀疑。木易伏在桌上,咬着自己的手背,表情竟有些狰狞,如果扬进看见此情此景,想必感觉会更加惊讶的吧?

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啊。金掌柜长叹一声:“出去看看吧。当你想着那些走失的狗,起了想走出去的念头,便是第一步了。你知道再死守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出去看看,说不定就能看到破局的法子。也许那些事情正发生在镇子看不到的地方呢?”

木易伏在桌上,脑海里全是纷乱的思绪。人影来来往往,有镇上来去的人们,有自己的老师和苏姐,有山林里病的奄奄一息的伙伴,还有一张苍白的女孩子的脸。

他闭上了眼。

好吧,为了不再经历那些无可挽回之事。

……

……

苏折感觉不太对劲,竭力平复自己紧绷起来的神经,额角不禁渗出汗珠。

他正身处迷宫深处。迷宫现在的状况已经变得不止是复杂,而且已经隐隐有些让人感觉危险了。最初他期待的变化或许已经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他察觉地出有些区域已经变得十分古怪。原本光滑的四壁看似无异,但在视线落处随着光线折射变化下会有些异样的模糊,最近还会发现不知从哪里渗出的暗影浮动在空间之内,并不显眼,只是朦胧一片。然而这些变化却让他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此时的他却再不敢托大,他还没做好准备,只好选择避其锋芒,尽量躲避着这些未知的暗影。

苏折脑海中飞速地计算一周后,意识到刚刚一念之间踏错一步,已经让自己深陷死地,进入了一片鬼域一般的暗影重重当中。他飞快地环伺一圈,退路已经消失。于是他干脆地放空心思,放缓呼吸,慢慢挪动身躯后退直到靠到墙角,然后伏低身躯蛰伏下来,期待能撑到下次变阵的时刻到来。

沉下心来,他感受着那熟悉的脉搏声,应和着熟悉的律动的规律,渐渐沉浸其中。在这原本令他万分警惕的处所当中,他放松了身体,闭上双目,呼吸变得越发舒缓。在那细不可闻却又绵长不断的呼吸中,他放空了五识,仿佛陷入沉睡。若是此时有人旁观,会感觉他的身躯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仿佛就要就此融入周遭的环境中……

……

哗哗哗……

身处黑暗的潮汐中,他仰躺在这片温暖的洋流中,放任着自己随波逐流,痴痴地仰望着熟悉的夜空。脑海中那片璀璨的夜空,已经运转到了一种极致。璀璨的光河流淌着生命的气息,在那光明最深处,有无数星核运转变化着,它们遵循着各自不同的规律,演化成各种形态的形体……

他看着一个立方体不断地变化着,将自己的内里变成外沿,又将外沿演化成内里……

他看着一个点凭空出现,衍生成复杂莫辨的立方体,又汇聚为一个点,消失于黑暗当中……

他的目光投向星海的最深处,那里有一颗微小的显得很不起眼的暗金色的星辰,它现在还很幼小,但它似乎正准备孕育着变化……

他注视着那颗星辰,这一刻,那仿佛无时无刻不在孕育着变化的星海也在瞬间停顿下来。

他没有察觉,此刻在他毫无知觉的身体周遭也安静了下来,那脉动不已的搏动也停息了下来,仿佛屏息等待着什么。四周的暗影重重,仿佛也被他的身体吸引,慢慢聚集过来……

……

暗金色的星辰吐露了它的第一缕星辉,仿佛试探般化作游丝,伸向了深邃的夜空。周围那些仿佛陷入沉寂的星核陡然间仿佛就被激活,演化地更加剧烈,在瞬间就释放出不可计量的光与热,将它们毫无保留地投向那颗暗金的星辰,像一场盛大而热烈的迎接,更像是想将自己也投入进去,融入其中。暗金的星辰没有从这场光与热的盛宴中感受到任何威胁,于是它吐露出更多的星辉,优雅地延展开来,成为一条又一条或直或曲的线,萦绕于身遭,渐渐组成复杂难言的形体。

苏折叹息一声,就在他即将再次沉迷于星辰的无尽变化时,不经意地就将视线投向自己的身上。他发觉自己的身体上覆盖着一层朦胧的暗金光泽,就像那颗暗金星辰挥散下来的光芒。他举起手掌,看着那从内里透出的光泽,不禁好奇起来。一念起,那手臂就变得莹莹透亮,再一念起,那光亮就衍化成一片光辉。在那光辉中一朵花儿开了出来。小小的一朵,小小巧巧的花瓣,光明中花瓣上的脉络清晰,又显得那么娇弱,茵茵颤颤,清新可人,就如开在溪流边的野花。花瓣周围氤氲起水汽,水汽凝聚到花瓣上形成一粒圆润的水珠,水珠顺着花瓣的脉络慢慢滑落而下,滴落进一方宁静的水面,溅起一朵毫不起眼的水花。水花扰动了水面的平静,于是水流动起来了。流水化作溪流蜿蜒,他也在其中,那是他熟悉的溪水,起源于高峰上的融雪,在高野缓缓的汇流前行,流淌过他熟悉的幽暗山林,流过那些宁静矗立的高大林木,还有淤积的厚厚落叶,随着地势起伏,溪流也活跃起来,随着溅起的水花他越过嶙峋的青石岩,时而也融入山林间的湿雾。他随着水流起伏着,在穿越一片浓厚的林雾后突然发现眼前一空,随即感觉自己正在坠落,意识到自己正从一面绝壁形成的瀑布中落向下面的深涧,他被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刺激地愉悦的大叫起来……他没有察觉,在他头顶的夜空,那些散落四方的星辰正慢慢向着那颗暗金的星辰聚拢,它们围绕着那颗暗金的星辰运转着,组成复杂的图形,那星辰挥散的星辉不在只是无形的光芒,也变得有若实质起来,有种未知的物质似乎正要成形……

水流前行着,同时也在不停接纳着各种渠道而来的水源,原本浅浅的溪流已经汇聚成一道磅礴的水脉,它们突破山川的禁锢,冲向平原,一路引喉高歌,奔腾着前行,势不可挡。在那磅礴宏大的轰鸣中,苏折感受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充溢着激动与渴盼。他不明白是什么在影响着这水流的情绪,于是更加放开自我投入其中去感受。渐渐地,他感受到,那喜悦源自远方的呼唤。在远方,还有一方更加宏大的水域,那是万水的归宿。那水域无边广阔,深沉似海,没错,那方水域便是海洋。它孕育万物,最早的生命便是从那里走出,直到现在还有诸多不为人知的神秘物种在那里生存着,它本身便代表着这个世界上最神秘的力量之一。而那不断回荡的召唤正是属于它的呼吸,是那每一次浪涛回荡而起的潮汐,每个属于这个世界的生物都能感应到的,最原始的呼唤。回应着那遥远的召唤,水流纷纷吟唱起归家的音调,音调汇聚奏鸣,抒发着自己的渴盼,也尽情释放着自身的磅礴力量。

宏大的轰鸣声中,苏折却突然犹豫起来,这里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清浅山溪了,而那远方的庞大水域更是一方他未知的领域。然而在这喜悦的洪流当中,只是一犹豫间,他的存在陡然就变得格格不入起来,那水流原本犹如自己身体延展的感觉渐渐被剥离,触觉开始变得迟钝,思考也变得困难起来。他心生警惕,于是更加想停下脚步,容自己再思考一下。然而,他却发现自己早已被水流裹挟其中,不要说停下身形,他连移动一下手指都觉得异常困难。他惊惶起来,于是努力挣扎。随着他的抗拒,那些水流越发迅速地脱离了他的感觉,磅礴的水力不再是推动他前行的动力,反而渐渐地重重压上身来……与此同时,在他头顶夜空里那运转着的璀璨星图突然一顿,时间在那一刻停滞,然后突然间,所有的星辰都抖动了一下,仿佛一只盛满闪亮棋子的棋盘被一只不小心的手打翻,那些星辰不受约束地向四方迸射开去,那颗本在最中央的暗金星辰已经被星辉包裹成一个奇妙的几何形体,那形体也在此刻突然崩裂开来,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苏折被重重在身的压力镇的连呼吸都无法维继,却也被那声巨响所震撼,异常艰难地抬起头来,正见着那崩裂开来的星辉四溢,向着下方,向着他,飞速坠落着,他最后的意识便是——天塌下来了啊……

苏折猛的惊醒过来,眼前一片昏暗。他只觉得心跳如鼓,他大口喘着气,努力想要抛开刚刚被水流淹没的梦魇,却挥之不去欲裂的头疼,还有覆盖于胸腹间的重压感,他低头仔细一看,只觉得头皮发麻,自己身躯上已经布满了暗影,四周的昏暗只因为他已经被那暗影重重团团包围,他惊恐地挥动双臂想把那些暗影从自己身上赶下去,却发现自己根本什么都接触不到,双臂仿佛从空气中穿过,没有丝毫阻碍也没有任何触感,他惊惶地跳起身来在方寸间腾挪,想要甩掉沾染上的暗影,同时又小心地不敢再沾染上更多。然而那些静静浮动的暗影却随着他的动作变得躁动起来,同时散发出暴戾的气息。他仿佛又被那万重水压欺身,立刻就被压制地一动也动不了。暗影犹如附骨之蛆,他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覆盖自己,开始吞噬自己……自己的身躯变得透明起来,他能轻易透过自己薄薄的皮肤看见下面的脂肪层,然后是肌肉以及埋藏在内的血管神经,还有更内里的骨骼。他看着那些血肉骨骼在皮肤下缓慢溶解,而自己却什么都感觉不到,没有疼痛,连一丝麻痒都没有……他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只手的指间生出薄如蝉翼的蹼来,另一支手却又扭曲一团,然后分泌出角质形成怪异的蹄状物,他臂膀上生出厚毛来,肩胛间长出羽毛,身体里的骨骼进一步扭曲反转着,如果他能驱动身躯就会发现自己轻易就能作出各种古怪异常的动作,让他忍不住发出野兽般痛苦的嚎叫……最后他近乎麻木地看着血肉化作更加细微的颗粒,然后任凭它们随意凝结成各种怪异扭曲的形态,伴随着奇异的节奏蠕动着……他绝望地发现,自己已经快记不清自己的原本模样了……

……

苏折被鸿蒙从小楼里拎出来的时候正是正午时分,他被鸿蒙扔到一块天光普照的草坪上,便伏在地上干呕不已。

鸿蒙站在一旁,一面叹息一面喃喃不停,“怎么总是会停在这里?难道真的是因为人总是喜欢思考?如果是那只山猫是不是会顺利很多?构成构造的差别应该不是很大,但是都太脆弱了。而且出现的概率也太低了,几乎不可控啊……”

苏折在自己完全听不懂的絮叨中慢慢舒展开身体,让自己躺平在草坪上,任由天光铺展到自己身体上,那温暖让他感觉力量一点一点恢复到他的身体里。于是他闭了闭眼,就撑着站起身来,冲着鸿蒙躬身一礼表示受教,就想转身离开。

“苏折。”鸿蒙却不等他迈步就在他身后大声喝止。

……

鸿蒙觉得,如果今天再不把事情掰扯清楚,就还会出乱子,而且是大乱子。

苏折的修行进展也是波折不断。鸿蒙的传授是双向的,苏折能够接收到他传递的知识与记忆,而他自然也能感受的到苏折的心绪波动,这是无可回避的。起初他并未在意,只当它们是些许杂音般的存在,并不足以影响大局。然而那些杂音却并没有按照他的期望很快消失,反而波动地越发强烈,最后连信息的输导也变得艰涩起来。但是鸿蒙并不擅长去理解这种迥异的波动,非常不擅长。对于鸿蒙来说,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但是突然间事情无缘无故就陷入了停顿。这让他无法理解,简直要陷入躁狂。欲言又止,欲言又止,然而每次苏折都以消极回避而对,而且日益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于是他只好闭上嘴。

现在连迷宫的进程也受阻,两边都卡在瓶颈上,鸿蒙感觉一筹莫展,决定去做一件他很不擅长的事情,艰难地试图开启一场对话。

于是两人对坐在草坪上。

鸿蒙紧盯着苏折目不转睛,苏折则低着头试图避开对方炙热的视线。

良久后,或许是意识到这次终于无法再回避,苏折咬咬牙终于开口道:

“我没有什么问题。”他的嗓音干涩。

“你也看不出我有什么问题不是吗?既然你都这样想了,那就一定没有问题。如果硬要说有问题,那可能就是我的资质不够吧,我没有办法完成你的期望。”

“不是这方面的原因?那我真的不知道,如果真的有问题,也应该是你来告诉我吧。反正在你面前,我根本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我的状况你全都知道不是吗?只要我站在你身前,你就能够读懂我的心思。你连语言都不必使用,所以这真的算是对话吗?这真的令人感觉很怪异。”苏折摊着手苦笑,“真的。”

“你没有办法理解我的感受,那么这就不是我的问题了吧?”

“你说这样的交流是双向的,是对等的?但是我也无法读懂你的思维啊!你的思维浩渺如海,我只是一尾小鱼,而且是生在浅溪中的小鱼,把我丢进你的海洋只会让我干渴的淹死!我不知道你塞进我脑子里的东西是什么!我的叔父从来不会这样教导我,即便是书里那些最晦涩的微言大义他都会耐心地为我讲解!你不觉得这样单方面的灌输很不负责任吗?而且你怎么证明你给予我的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有用?也许你在欺骗我呢?你锁闭了崖坪,我无法外出,我也见不到其他任何人,找不到任何可以映证的证明,我想去找我的叔父啊!”

也许是终于开口了,于是苏折不管不顾的就让所有淤积的情绪都爆发出来,他冲着鸿蒙大声喊着……

“所以你不要总是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了!好像时刻在提醒我的可悲!我知道我没有我娘亲聪慧,不用你一再提醒我也清楚,如果是她在这里一定比我能干许多,她一定会完成你的所有期许。”

鸿蒙带着震惊的神情看着眼前这个泪流满面的小孩,又产生那种焦虑又手足无措之感,这种陌生的东西是他十分想摆脱却又明白是无法回避的。他完全不知该如何表达,直生出望天的冲动。许久,才艰难地用语言表述出自己的想法:

“不是这样的,我并没有期望你们做到什么,你们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庇护同族本就是鸿蒙的职责。不必怀疑它,总有一天你也能够体会到,因为它就像是……是铭刻在最初的火种上的诫言,在火种赋予我们生命起始的同时也把它铭刻在我们的灵魂上,它是与生俱来的天性。”

“我们本就是浪游宇宙的过客,我们曾见证时间的起始,也曾目睹无数世界的死亡;我们曾在最古老的宇宙深处漫游,那里已成虚空,冷得连时间都能冻结,却保存着最原始的光明;我们也曾见识过由纯粹黑暗构成的星辰,它还是新生却在不断吞噬所在的时空,假以时日它就会成为新的宇宙原点……但所有那些都只存在于我们的身后,都将湮没于时间洪流里,因为它们并不属于我们,我们也不属于它们。我们从不曾停留过,也从不拥有什么,我们无牵无挂也无牵扯,只有漫长的旅途才是我们的归属,只有在穿行时空的涡流风暴时获得的火种才是我们的根本,其他没有任何东西值得我们留念。我们是自己的领主,我们拥有彼此,所以不曾孤独,我们相互庇护,所以才能在漫长的旅程中延续火种。所以,你们每一个都很珍贵,即便你们的存在跟我们一贯的认知差异很大,使我也感觉到陌生。但,你们都是我的族人,是和我一样对等的存在,这是毋庸置疑的。”

“无法时刻在你们身边给予庇护是我的失职。但在所有的前提之前,我却有必须完成的使命,不能一直停留在原地,所以我只能尽可能给予你们更多自保的能力。你的母亲……她也一直没能突破最后的屏障,所以最后才……我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她没有遵守约定,她应该很清楚这个世界并不是百分百稳定安全的,但至少留在这里可以保证没有什么可以危及她的生命,这是为她创造的庇护所啊。她是真的不明白,她生族的原始生命形态有多么脆弱,仅仅是温度差异都可以让整个族群毁灭……”鸿蒙以手扶额闭上眼,露出痛苦的表情。

“如果真的要说有期望,我对你们所有的期望就是,不要死。”鸿蒙看着他说。

苏折感觉自己的心一阵揪痛,他知道鸿蒙没有说谎,存在心灵链接的个体间不存在谎言。但他还是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想要哭泣,他的内心涤荡着陌生的情愫,是源自他自己的悲伤,同样也感染着鸿蒙的沉痛。他抽泣着,那些沉淤着自我怀疑的挫败感渐渐消散,现在的他只是想单纯地宣泄,于是他不加抑制的嚎啕大哭起来,哭得涕泗滂沱,哭得声音嘶哑……

鸿蒙再次被震惊到,一个这么小的人居然能分泌出这么多水份,他只觉得手足僵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付眼下的场景。然而这次他没有再听到那充满锈窒的压抑感的杂音,这让他松了口气。于是他回忆片刻,然后生涩地伸出手臂,给予这个男孩一个生硬的拥抱。

苏折似乎也对这样的拥抱感到陌生,但他没有思考更多,很快在那略显僵硬的安抚中感受到了熟悉的安宁,因此渐渐平静下来。折腾了大半天,他也感觉疲劳无比,放松下来后就只觉得一阵困意袭来,在意识模糊的前夕他还在哽咽地念着:“我想我的叔父,我想我的娘亲,我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

鸿蒙还在非常不熟练地用手拍着他的背,仰头望天叹息着,抽着嘴角念着:“好吧,好吧,都让你知道……

同类推荐
  • 长恨天书

    长恨天书

    这里是强者的世界,没有众多的规矩,没有太多的道德,有的只是至高无上的力量,一位少年,颠沛流离,一次次的经历死亡,一次的强大,看他如何破碎天际,为大家带来一个具有悲情,嘲讽意味的长篇东玄小说
  • 万界神座

    万界神座

    “炼药有什么前途,你有武学天赋,跟我学武,必将成就至尊业位。”“不,我要炼药,这没得商量。”江辰嘀咕道:“我三百年后,可是要重生的,炼药的性价比最高。”为了重生后的性福美满生活,江辰毅然踏上炼药之路——万年后,一代炼药宗师重生。
  • 神皇

    神皇

    看主角历尽千险,奇遇连连,在机缘巧合中,能否达到……
  • 魔森旅程

    魔森旅程

    一个神经粗大魔法学徒,在奇幻的世界与坑爹朋友开始了一场惊心动魄旅程,虽九死一生,却充满了爱和感动。而那份心底的爱恋是否能在旅程中升华,还要看他如何行动。
  • 巫御众生

    巫御众生

    “区区钉头七箭书,也敢在我面前卖弄,陆压,你真是不知死活!”
热门推荐
  • 流年一爱

    流年一爱

    一张照片回忆在现,可那只是回不去的羞涩爱情!
  • 笨鸟飞仙

    笨鸟飞仙

    这是一只鸟因身怀灵琴,从而化身萝莉踏上修仙不归路,最终成了...倒卖后悔药的江湖骗纸的故事。独家珍藏后悔药:逆流时光,世上仅此一家。有了它,误会可以解释。有了它,过错可以改正。有了它,想要的邂逅可以制造。有了它.....姑娘你等等,这是一篇修仙文,不是给你推销假药用的,您能不能干点正事?比如修修仙,打打怪,顺便把关闭了上千年的仙门打开.....某鸟:可这就是我的修炼方式啊!
  • 记忆长河之让爱幸福

    记忆长河之让爱幸福

    人生种种,如果你认为那便是爱的话,你拿什么去爱?“爱”这个字很庄重,很神圣,爱不能轻易说出口的,真正的爱是放在心上的,一旦爱了,就必须要为爱承担责任,为爱去在城市里拼搏,给她城市里一个安身温暖的小窝,纵使你不能为爱倾城,也要有为爱去倾城的勇气和决心,这样,才会让爱幸福。
  • 与媒体共舞:领导干部从政必读

    与媒体共舞:领导干部从政必读

    党的十六届四中全会通过的《关于加强党的执政能力建设的决定》要求全党“要积极开展舆论监督”。《中国共产党党内监督条例》明确,舆论监督是党内监督的一项重要制度,“党的各级组织和党员领导干部应当重视和支持舆论监督”。加强舆论监督已写进了党的重要文件和决定之中,由此可见舆论监督之重要。在人民群众的民主意识不断增强、社会主义法制建设不断完善、社会透明度不断增加的今天,舆论监督以其辐射宽、影响大、干预强,成为一种重要的监督形式。因此,各级领导干部要高度重视和积极支持舆论监督。
  • 半神都市游

    半神都市游

    秩序横行的现今,世界的平衡已经崩溃,诸神也随之陨落。杨敏意外的得到了一颗神格,走上了追寻神迹的道路。混乱即将到来,封神也即将开启。***************************************************混乱者写的混乱之书。
  • 虚度一生

    虚度一生

    在很久以前的一个冬日,那天下午,他坐在煤炉旁。煤炉散发出的热量让他昏昏欲睡。屋外,刚下过雨的天空格外洁净、明朗,一束阳光,神秘的从那个狭小的通风口落下,打在水泥地上。他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惊醒,长久的注视着这束神秘的光,尘埃如同恒河沙数般在这光束中飘动!他轻轻的挥一挥手,这些如同恒河沙数般的尘埃便缓缓的散去,而后又聚合。就这一刻,他的心里忽然涌现出了一种情绪------孤独,从所未有的孤独。
  • 戏弄高校花美男

    戏弄高校花美男

    被抢劫了?洛夕语恼怒去追,却屡次认错人,种下祸端。看女主如何化解所有的危机。
  • 盗天途

    盗天途

    冥冥中一只大手,命运从此改变!历经万千杀劫,难道只为他人修得嫁衣?即使,朝生夕死,我也不甘于被你随意左右的宿命!一介普通少年,将如何在冷漠无情的天地间主导自己的生死!
  • 佛说预修十王生七经

    佛说预修十王生七经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首长赖上门:萌妻束手就擒

    首长赖上门:萌妻束手就擒

    她是罪犯的女儿。他是前途无量的高富子弟。一夜过后,他以为再也见不到她,没想到三年以后,他再次遇见她,她却即将奉子、嫁与他人。可是,为什么那个小孩,却与他有几分神似?--情节虚构,请勿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