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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庞信道:“现在已经是黎明了,咱们出发吧。”刘梦琳两眼一转,登时有了歪主意,道:“为了表明诚意,我先向你出示一件重要物品。”庞信道:“什么东西?”刘梦琳道:“就是开那间客房门的钥匙,在我腰上挂的荷包里,你自己拿吧。”庞信摘下荷包,见里面果然有一把钥匙,刘梦琳道:“这钥匙就放你身上吧。”庞信道:“也好。”他见钥匙上沾满了灰尘,便用手将灰尘拭净,而后把钥匙揣入怀中,他不知道:那些看似平淡无奇的灰尘其实是药粉,这种下毒手法是辜仁恪教给刘梦琳的,不过刘梦琳不喜欢用毒,只喜欢捉弄人,所以她用的药粉是一种泻药,这种药粉沾在手上没关系,但是一经水溶解就会透过皮肤渗入人的体内,她原以为庞信擦过钥匙之后会去洗手,可庞信没那么讲究,他将钥匙揣入怀中,道:“走吧。”刘梦琳又道:“你不会打算就这么空着双手去见我师父吧,你要人家把生意都给你做,总得先给人家一点好处吧,要不然等下我怎么替你说话?”庞信想了想,觉得也对,毕竟夏维波不像谢季全那样有把柄被他抓在手里,所以不能威逼,只能利诱,他笑道:“姑娘言之有理,不知夏副阁主喜欢什么礼品?古玩、字画,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刘梦琳道:“都没用,我师父最喜欢的就是银子了,你直接送银子就可以了,也不用送太多,不过要送个吉利数,我师父最讲究这些了,就送六十六两吧。”庞信果然取出六锭十两和一锭五两一锭一两的纹银,装进一个正面绣着个“福”字的钱袋里,命一个大胡子随从放进背囊,背在背上。

四个大汉押着廖、刘二人,庞信又另选了五个干练的随从,一行共十二人朝易县县城走去,房七被留在庄子里看家。众人行了两刻钟左右,忽见路边有一个包子铺,包子又大又白,正腾腾的冒着热气。刘梦琳站在铺前,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包子,庞信道:“别看了,走吧。”刘梦琳道:“我饿了,走不动了。”庞信想了想,反正大家都还没吃早饭,在这铺里吃点也好。众人进铺坐下,要了一大盘包子,另外再给每人都上了一碗豆浆。刘梦琳道:“我和师兄的手都被捆住了,你喂我们吃吧。”庞信命两名随从来喂他们吃。刘梦琳道:“我不要他们喂,要么你就给我松绑,要么你就亲自喂我吃。”庞信想了想,毕竟现在是在求人家带路,就顺着她吧。他刚要伸手去拿包子,刘梦琳又道:“慢着,你那个手干不干净啊,你洗一下再来拿包子咯。”庞信无奈,只得起身去找清水洗手,他不洗手不要紧,这一洗手药粉全部透过皮肤渗入到了他的体内。少时,庞信回到桌边,刘梦琳自己也怕中招,又要他用手帕把水拭干净。庞信先喂刘梦琳吃饱,然后自己也拌着豆浆吃了两个包子,这才继续赶路。

走出去不到两刻钟,庞信便觉得腹中疼痛难忍,在路边的草丛深处出了一回恭。又走出去没多远,路边有个馄饨铺,刘梦琳见那馄饨做得又大又饱满,不禁咽了口唾沫,道:“真香啊,咱们吃碗馄饨再走吧。”庞信道:“咱们不是刚吃过包子吗。”刘梦琳道:“可是我又饿了。”庞信无奈,对随从道:“给她买。”刘梦琳一碗馄饨还没吃完,庞信又觉得腹中疼痛,又出了一回恭。这一次,他理所当然的起了疑心,他走到刘梦琳身边,道:“我怎么会不停的闹肚子?”刘梦琳道:“当然是昨天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咯。”庞信道:“是不是你刚才在包子里做了什么手脚?”刘梦琳道:“那包子我也吃了,我怎么没事,再说了,我的手都被捆住了,怎么做手脚。”庞信想了想,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

众人继续赶路了,走出去没多远,见路边有一个炸煎饼的小铺,煎饼炸得黄澄澄的,香气扑鼻,刘梦琳走上前,盯着煎饼两眼冒光,道:“香死我了,咱们吃几个煎饼再走吧。”众人不禁暗暗纳罕:“这么一个小丫头,究竟能吃下多少东西啊!”庞信道:“给她买。”一个随从用纸包着几块煎饼喂刘梦琳吃,刘梦琳道:“别光我一个人吃啊,你们也吃啊。”众人道:“姑娘海量,我等自叹不如。”走出去没多远,庞信又觉腹痛,又出了一回恭。就这么走走停停,折腾了大半天,终于来到了易县县城。廖云卿看了刘梦琳一眼,心道:“你还真带他们去找那个根本就不存在的客栈,见那个根本就不可能出现的人啊,这下我看你如何收场。”刘梦琳却略无难色,大摇大摆地走进易县县城。

众人转过街角,见前面有一家大酒楼,一阵浓烈的酒菜香味从里面飘了出来,几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正在店门口招揽客人,酒店的匾额上写着“万花楼”三个字。刘梦琳凑过鼻子闻了闻,笑道:“真香啊,咱们进去吃顿饭再接着走吧。”庞信道:“你这一路上都吃了多少顿了,还没吃够啊。”刘梦琳道:“走了这么长一段路,当然又饿了咯。”庞信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刘梦琳道:“知道,不就是妓院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以前又不是没去过。咱们到里面摆上一桌花酒,再叫几个姑娘在一旁吹拉弹唱,饱饱的吃上一顿,然后我再带你去找我师父,好不好?”庞信道:“胡闹,有大姑娘逛妓院的吗!”刘梦琳道:“我都不害臊,你害个什么臊啊。”庞信怒道:“我看你是故意拖延时间,这一路上我已经够迁就你了,你别得寸进尺。”刘梦琳道:“我再问你一句,你带不带我进去?”庞信斩钉截铁道:“不带。”刘梦琳怒道:“那我不走了。”庞信冷冷道:“你不走,我就杀了你!”刘梦琳道:“那你杀了我好了,我死了,谢季全也别想活了,你收集的那一箱烂木头就拿去当柴烧吧,宝月阁的事从此与你一拍两散,再无半点瓜葛,你也休想再插手了。”说完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庞信心中暗暗犯难:如果这两个人证真的死了,谢季全又死了,那他手里就再也拿不出任何可以对夏维波构成威胁的证据了,至于那些账本,夏维波大可把所有的罪责全部往死人身上一推,这个设了三年的局就完全成了一张画饼。一时之间,庞信投鼠忌器,束手无策。

刘梦琳这一哭一闹不要紧,旁边的路人都围过来看热闹,人越聚越多,一队衙役正在街上巡逻,见这边聚了一大帮人,不知出了什么事,分开围观的人群,走到庞信身边,道:“这是怎么回事?”刘梦琳不待庞信开口,抢先答道:“他们是山贼,要把我卖到妓院去,我宁死不从,故而在此哭闹。”为首的衙役见刘梦琳双手被反绑在背后,又是在妓院门口,遂深信不疑,怒道:“这还得了,光天化***良为娼,反了你了。”用铁链将庞信一干人等尽数锁拿。庞信道:“你听我解释。”为首的衙役道:“你到了大堂上再解释吧。”不容分说,拽起铁链就走。庞信心道:“我若要走,量这些衙役也拦不住我,但我这一走,岂不是做贼心虚,承认自己逼良为娼,官府若是再发下海捕文书,我今后更是要遭武林同道唾弃。反正我又没犯法,干脆就跟他们到县衙去一趟,向县太爷解释清楚。”饶他庞信老谋深算,也不免有百密一疏之处,他也不想想:真到了大堂上,他斗嘴如何斗得过伶牙俐齿的刘梦琳。

众人来到县衙,三通鼓罢,三班衙役排班肃立,易县县令转屏风入座,庞信、刘梦琳等人一起被带上了大堂。县令道:“松刑。”旁边有衙役上来撤去了庞信等人身上的铁链,也解开了廖、刘二人身上的绳索,为首的衙役将刚才大街上的情形诉说了一遍,县令一拍惊堂木,问庞信道:“这是怎么回事?”庞信道:“回禀大人,小人家住在易县城外,昨夜……”他一指廖、刘二人,道:“这二人入室行窃,被小人府上的家丁发现,双方大打出手,打烂了不少家具,最终这二人被小人府上的家丁擒获,他们供出他们的主子就住在易县城中,小人这才押着他们到县城来找他们的主子,索取赔偿。”县令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要带他二人到妓院去,这女子又为何会在妓院门口哭闹?”庞信道:“我们是碰巧路过那家妓院,这女子闻到里面的酒菜香味,要小人带她进去吃喝,小人不允,她便坐在妓院门口哭闹。”县令一拍惊堂木,怒道:“一派胡言,有哪个姑娘会自己嚷着要进妓院,一听就知道你是在扯谎。”庞信道:“小人所说句句属实啊。”县令又一拍惊堂木,喝道:“属不属实,本官自有计较,你且跪在一旁。”

他转而问刘梦琳道:“小姑娘,你为何在妓院门口哭闹?”刘梦琳道:“回禀大人,小女子本是外乡人,这次与夫君路过易县,不想在城外遇见了这伙歹人,他们抢了我们的财物,还说要把小女子卖到妓院去,把我的夫君拉去给他们做苦力,小女子宁死不从,因此在妓院门口哭闹。”县令道:“你说他们是山贼,可有凭证?”刘梦琳道:“有,他们抢了我们的盘缠,放在了那个大胡子的背囊里,我们的盘缠装在一个正面绣着‘福’字的钱袋里,有六锭十两和一锭五两一锭一两的纹银,一共六十六两,大人一搜便有分晓。”县令果然命衙役来搜那大胡子的背囊,搜出钱袋,里面不多不少正好六十六两纹银。庞信道:“冤枉啊,大人,那银子本来就是我们的……”县令一拍惊堂木,怒道:“证据确凿,你还敢喊冤,这银子若真是你们的,她一个外人如何会知根知底,连零头都说得分毫不差。你将一个年轻女子捆绑押送到妓院门口,傻子都知道你想干什么,还敢狡辩……”刘梦琳道:“大人,他若不肯认罪,小女子请大人传唤证人到场。”县令道:“谁能为你作证?”刘梦琳道:“小女子本是江南人氏,这次来易县是来走亲戚、看望我表姐的,那些盘缠就是我表姐送给我的,她可以为我作证。”县令道:“你表姐是谁?她现在在哪儿?”刘梦琳道:“我表姐名叫杨韵馨,就住在易县城西的宝月阁中。”杨韵馨的大名,易县县令当然听说过,他当即命衙役前往宝月阁传唤杨韵馨。

刘梦琳的这一步棋彻底将庞信制住了。这件事的内幕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杨韵馨知道,否则,不管是谢季全那头,还是庞信这头,都吃不了兜着走,一旦杨韵馨被县令传唤到堂,那就什么密都别想保了。庞信忙道:“大人,不用去传唤证人了,小人情愿认罪。”县令命人写好供状,拿给庞信等人画了押,一拍桌案,道:“好,每人先杖责四十,然后收监。”庞信等人只好咬着牙吃下这哑巴亏。这一顿板子打下来,其他九人还好,毕竟是习武之人,挨几下无所谓,唯独庞信拉了大半天的肚子,身体已经拉得虚脱了,再加上这一顿板子,打得他只剩下半条命。他心中恨道:“我庞某人纵横江湖十余载,从未吃过如此大亏,也不知道这臭丫头是哪路灾星,今天竟然栽在她的手里。”

行过刑之后,众衙役将庞信等人押入大牢。庞信解下腰中所系玉带,交与牢头道:“请借纸笔一用。”牢头见那条玉带至少也值五六两银子,欣然收下,取来纸笔。庞信在狱中写下一封书信,一面令房七速赶往宝月阁,设法阻止刘梦琳与杨韵馨见面;一面令属下人托关系救自己出狱。写完之后,他将信交给牢头道:“烦劳衙役大哥,将此信送到县城东南崎村的庞家庄,交到一个名叫房七的人手里。我在信中已经交待:只要你把信送到,他会付给你十两纹银的谢礼。”牢头一听有利可图,欣然允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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