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零四教室里坐着一班学生，虽然没有班主任坐堂，但他们依旧学习得十分认真，没有发出一点不和谐的声音。
这时六根日光灯管突地闪了一下，同学们有些惶然，看了看表，离下晚自习还有两分钟，他们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就在这时，门口多出了一道颀长瘦弱的身影。
同学们奇怪地望着门口那个女人，感到一股从心底发出的凉意。
班长的同桌章辞梦率先发现那个女人穿着波西米亚长裙，裙子很大，与女子极不合身，长长的裙摆一大截拖在地上，看不到脚。视线渐渐往上，只见她露着嶙峋的锁骨，皮肤病态地发白，一头黑得惊心的长发笔直垂落，没有一根发丝飞扬，刘海长到将眼睛遮住，在门外昏暗的光线下，显得阴郁可怕。
这是个不正常的女人，班长心里头马上跳出这个想法，毕竟已经入秋，天气转凉，而她却穿着盛夏的长裙。
全班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可她却毫不在意，看不穿她的眼神，只顾着静静地站在那里，活像根竹竿。
班长抑住没来由的心慌，开口问道：“请问你是？”
女人没说话，细长的苍白嘴唇弯了起来，像是两条铁线虫。
她径直走到讲台前，那长裙就一直在地上拖着，奇怪的是丝毫没有弄脏，可能是因为那深红如血的颜色吧。
那铁线虫般的双唇终于开启，“好久不见，大家想我吗？”
全班同学莫名其妙，他们认识这个女人吗？
大家很快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或嘲笑、或怒骂、或讽刺、或驳斥，这些尚未从戚老师离开的阴影中迈出的学生，带着最恶毒的疯狂向她下达逐客令。
“你谁呀？快滚吧！丑女人！”
“你长得真恶心！被出来吓人了！”
“神经病，这时候居然还穿露肩长裙！”
“切！回你的坟墓去吧！”
只有班长仍旧保持冷静，在她看来，这无异于一场玩笑，没必要较真。这个女人或许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病患。她在同学们的恨声叫骂中站了起来，冷声道：“这位女士，请你别开这种玩笑，我们不欢迎你，请回吧。”
长裙女子一言不发，那股子沉默让同学们既愤怒又惶恐，愤怒的声音渐渐平息，长裙女子那铁线虫般的嘴唇蠕动起来，声音竟不像从她口中发出，而是跨越空气介质的传递，直接丢到众人耳朵里一样。
这种感觉，就像是她同时在每个人的耳边说悄悄话。
“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戚雨蝶呀？几天不见，你们到底怎么了？我今天刚出院，就受到这样的待遇呀！”
这时全班一下子鸦雀无声，这个女人为什么知道戚老师的名字？又为什么要冒充戚老师？
她到底是谁？
一个又一个大大的问号将同学们的思维搅乱，仿佛时间发生了断裂，脑海出现了幻觉。
“不可能！”过了许久班长朝她大吼道，“不管你是谁，请快点出去！再不走，我就打电话联系学校保卫科了！”
那女人凄然地笑了笑，这次露出了里面森白的牙齿，牙齿很长，仿佛没有牙龈。
“我好伤心……我真的是你们的戚老师呀，你们再仔细看看。”说罢女人撩起了长长的刘海。
同学们定睛一看，眼神渐渐没有了焦点，他们异口同声，木然呆板，“是的，没错，你就是我们的戚老师。”
初晓与默赶到四楼时，那间教室漆黑一片。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上来时没看到有人离开呀？”初晓双眉紧皱，事态俨然超出了预计。
“会不会是你看错了？”默舔舔爪子，轻步踱到门口，推了推门，门纹丝不动。
“不可能，你不也看见了吗？”初晓绝对不相信那只是自己的幻觉。
“可门都已经锁上了。” 默在门口来回走动，满心疑惑。
初晓还是不甘心，她凑到窗前往里看，视线却被帘子挡住了。再以天眼视之，满是污浊的黑气挡着，一如那天所见。
“默，你能感觉出什么异样吗？”
“我能闻到这附近有股鱼腥味，有谁中午吃鱼了。”默眯着眼，暗中咽着口水。
“就知道吃，其他的呢？”初晓撅起了嘴。
“其他的，还真没感觉出来。再说，你别看我身为死神，感知能力一向不好。”默挠了挠爪子，尾巴优雅地扫过，转身朝楼下踱去。
“呃，相比之下，你的消化能力是引以为豪的吧。”初晓又看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放弃，悻悻离开了。
“真是，怎么感觉每次找到新线索，中途都会被打断。太奇怪了！”初晓抱怨着，一脚将地上的石子踢远。
教一又恢复了平静，许久，一些微弱的灯光从四零四窗帘里透出，显得昏暗诡异。朦朦胧胧地，一些黑雾从门窗上剥落，如同陈腐的墙皮。那是用来隐蔽鬼力的雾气。
隐约有一女声传出，“同学们做地不错，从今天起，你们要听从我的话。听见没有？”
“听见了——”回应的是学生们呆板木然的声音。
“从明天开始，你们白天在家休息，晚上回校上课。”
“是！戚老师的话我们铭记在心！”
“好的，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各位亲爱的同学，明天晚上见！”
“老师慢走，老师再见！”
这时门开了，走出一个穿着深红色长裙的黑发女子，嘴角浮现一抹诡异的笑容。
次日，初晓上班的路上，正好经过教一，她抬头看了一眼四零四教室，那些帘子拉开了，可门窗依旧紧闭。
由于时候尚早，教一仍旧空空荡荡的，没几个学生。
回想起昨晚的古怪经历，初晓是越来越担心了。
米姗早就在医务室里忙开了，初晓觉得自己已经对这个医务室产生了感情，如果紫伯伯的委托完成了，她可能还真舍不得离开这个工作了这么久的地方呢。
刚一进门，初晓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回头一看，原来是安羽瞳。他看上去比前几天更憔悴了。手里提着两份炒饭。
“初晓，吃早饭了没？”
初晓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羽瞳早了解到她很少吃早餐的，于是扬了扬手中的炒饭，“那一起吃吧。好吃的扬州炒饭哦！”
初晓觉得心里一阵甜蜜，很少能看到他这么体贴，原本冰冷的眼眸此刻也染上了温情的光泽，初晓赶紧快步跑到他前面，夺过炒饭，故意冷淡地说了句“谢谢！”便绕到他身后，推着他进了医务室。
米姗看安大帅哥来了，两个眼睛变成了大大的心形，又是泡咖啡又是开空调的，羽瞳与初晓相对坐在医务室大厅，吃饭时不时瞟着对方，视线一接触立马又别过脸去，埋头吃饭。心里却说不出的喜欢。
但伴随着朦胧的甜蜜，初晓心中还掺杂着些许茫然，她这样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呢？可默说过作为一名合格的驱魔师，是不能有自己的私情的。
羽瞳很快便察觉出她的忧虑，小心问道：“怎么，是不是调查遇到了难处？”
“嗯。”初晓点了点头，将那抹细细的心思好好地藏了起来。她把这几天发生的事都如实说出。
羽瞳的想法和她差不多，很有可能是吸血僵尸搞得鬼，只是目前还没有确切的证据。
这时紫暮言突然从门口闪出，一见到初晓，便热情地大喊师傅，结果立马看到一旁的羽瞳，便立马住嘴了。
他只简单地跟羽瞳点点头，表示打过招呼，继而和初晓聊起他得到的最新消息。
“昨天戚雨蝶的最终诊断下来了，是罕见的大脑皮层急性衰竭，已进入不可逆的深度昏迷，也就是说，丧失了意识，下半生将作为植物人在病床上度过。”
初晓对这个消息虽早已预料，但还是颇感惊讶。而接下来暮言所说，更让她吃惊。
“还有，到目前为止，院方没有联系到她的家属，正准备作退院处理呢。”
这个事初晓是没预料到的，她声声急切，“这怎么可能？”
“这事我真没胡掰，据院方说戚老师记载在学校教师档案上的电话都是假的，根本打不通，就连住址都是捏造的，浅沫市风华小区根本没有第六栋，那里的人也不认识一个姓戚的女人。”
初晓羽瞳都沉默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艾羽学院是浅沫市最有名的高校，要成为艾羽的教师要经过层层筛选，想当上班主任更是难上加难，好不容易成为班主任的她怎么会胡编乱诌联系电话和地址呢？
这实在是不太合理，少说她也教了几年书，难道其中从来没有机会去核实她的联系方式吗？
“会不会戚雨蝶从小就是个孤儿？”暮言摸着下巴猜测，眼里一样泛着疑惑之光。
“这个可能性不能排除。我看，我们还是从戚雨蝶身上查起，我隐约觉得她才是整个时间的核心和关键。”羽瞳双眸雪亮，戾气逼人。
“我赞成羽瞳的观点。首先先去问问戚老师的同事吧。”初晓如此提议，三人刚走到门口时，差点撞到飞奔过来的默，默吓得尖声叫了起来，但还是灵巧地避开了紫暮言的攻势。
“紫暮言，你要逆天呀！敢对本小姐如此无礼！走路不长眼睛吗？”默梳着自己的毛发，愤然喝道。
“谁叫你自己横冲直撞？”紫暮言嘀咕了一句，结果很快被默赏了一爪子。紫暮言疼得泪都彪了出来，捧着手掌呼呼吹气，米姗看见了，心疼不已，赶紧扶着他进去敷药了，其实伤倒不严重，只是米姗逮了个接近帅哥的好机会罢了。
“默，怎么了，来医务室有什么事吗？”初晓不管米姗的暗送秋波与紫暮言的叫苦不迭，如此问道。
“哼，被那臭小子一撞，差点连正事都耽搁了。”默舔了舔爪子，将毛发理顺，继而严肃许多，缓缓道来。
“是关于四零四班的。昨天经过那些事，我回去总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劲，后来想起来了，四零四班之前根本没有安装帘子，与其他的班一比便见得分明。教学一楼处在教二的北面，是个阴凉地，全楼都没有装窗帘。”
“这么说来，昨晚看到的那些窗帘是……”初晓埋怨自己怎么那么粗心大意，连最明显的细节都没注意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