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明黄缎面曲裾交领棉袍下,一只月牙的白玉分别系住两边的带勾,将他的干练的腰勾得挺拔纤细。他想了想,将玉白的手又放在束腰上。手指一动,革带突的一松,皮质束腰就松了下去。
少年眼睛平静地盯住卫谦的眼睛,面上不带丝毫表情,声音沉稳有力:“一个卫国人,十岁出头,却熟知兵法谋略,我不得不好奇,你师从何人,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卫谦缓缓将视线从少年的腰上移到对方脸上,只这么刹那,心里已经闪过诸多念头。苏珩是楚国令尹,名气颇大,稍一打听就能知道自己是他的师弟,况且面前这个少年看上去非富即贵,就算他不问自己,也很容易知道自己身份。与其他人告知,不如面对面交底反倒更为合适。
一阵寒风从外吹过,碳炉里的煤炭红了红,吹乱了卫谦鬓间一抹碎发,遮挡在她眼角旁,她也浑然不觉,起身鞠躬道:“在下姓卫名思墨,字工谨,本国令尹是思墨的师兄,带思墨来此地见识一番罢了。”
长身跪坐的少年在听到“令尹”二字时,眼神闪了闪。如果没记错,令尹苏珩是从逍遥子,门下师兄弟还有齐国将领乐管和秦国大良造国安父。
细细打量面前这个小少年,细细的身量看似瘦弱,但眼睛亮得惊人,凤眼薄唇,眉毛飞扬,看起来倒是个隽秀,只是这眉目……颇为女人气。
若是逍遥子的徒弟,那文治武功就不必多言,但……
少年起身,亦是躬身道:“在下高郢叔,字仲言。”
卫谦记得,师傅讲过,楚国除了楚王,最有权势的就是高、成两大公族,此人既然姓高,那么就是高族里的公子了。
二人落座后,想对之前的剑拔弩张,气氛松弛了许多。卫谦心里想,原来地位还挺高,难怪这么傲,不过面上却笑了:“既然和仲言你有缘,不如我们再赛一场,这次若是你赢了,你的里衣就不必脱了,你的两件大氅我也如数奉还。”
“加上一点,”高郢叔直视卫谦,目光不带分毫热度,但正因为眸光专注,让人感到分外灼人,“我还要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卫谦没想到对方让自己当侍从的心会这么执着。
“不为什么。”高郢叔像是不愿多说,拍了拍手,立刻就有人上来,恭恭敬敬地将简牍收走,又将温得正好的酒壶端上矮几,为二人倒满了酒。
卫谦感觉自己被高郢叔气笑了:“你是觉得你更帅还是更有势力,我凭什么要当你的跟班,你这是限制别人的……嗯……”卫谦觉得跟古人谈人生自由似乎近似于对牛弹琴,于是立刻改口,“你赢不了我。”
“比什么?”
“比一比洞察力如何?”卫谦起身,走到栏杆旁,回头对上高郢叔视线,“街巷人来人往,各有书业,脾性迥异,你我就站在这楼上,选定一人,从那人进入这条巷子到走出这条巷子为止,猜一猜对方术业脾性,谁最接近真实,谁就赢,如何?”
高郢叔入鬓的眉毛一挑,眼中露出极淡的兴味的笑意:“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