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姑娘,这里不能进。”到达浸心院正要进去的时候,一个男仆过来拦住我,然后从旁边闪过来一个黑衣男人,媚眼如丝带着探究地打量我。之所以说是闪,因为速度之快几乎让人辨不出他究竟是从哪个方向出来的,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武功了。
“苏姑娘,这里外人是不能随便进的,要不到那边去坐坐吧。”他不经意笑着指向前方的石桌。
“不了,萧南圳在里面吗?”我笑着回答,谦和有礼。
“少主是在里面。”
我心里叹了口气,果然是在里面啊。
“那你可否通传一声,说苏滢有事。”
“少主正在处理事务,不让打扰。”少主做事的时候是不让人打扰的,要是现在去通报,万一被训怎么办。别看少主平时一副温文的样子,处罚人也是很有一套的。虽然苏姑娘是少主眼前的红人,但没有吩咐,他也是不敢暨越的。
“这都不能吗?”看来只有等了。
“七夜,让她进来。”萧南圳温婉清冷的声音从里间传出。
叫七夜的男子抹了抹鼻子,一脸兴味地看着我,“苏姑娘,请。”
书房不是不让人进的吗?这种地方,应该有很多商业机密啊,我原想只要请萧南圳出来就可以了,没想到他却让我进去。
“可以进去吗?”我用眼神询问这个叫做七夜的男子。他只是摊摊手,好像在说“少主说的,我没意见”一样。
我越过他,往里面走去。
进到书房,就看到萧南圳坐在一个大大的长桌后,前面堆满了各种纸张、文书。
“七夜跟我说,这里从来不让外人进的。”我走过去,站到他旁边。
“滢滢又不是外人。”他轻轻地说,像一件很平常的事。可是我听了,却觉震撼的感动。他说我不是外人,是不是于他,我是有一个位置的呢?
“你病都还没好,怎么就随便出来了。”我说。经过这两天刚刚有些起色,没想到他就出来工作了,而且还是这样伤神的工作。
“不碍事的,已经好了。这两天有太多事情都没有处理,这些算是比较急的。”他指着前面一堆文件。
“这么多啊。”这些完整地看完,大概都半夜了吧。“你不是有手下吗,干嘛不让他们做。”我看刚才那个七夜就很闲啊,而且看他的样子,级别应该不低才对。
“有些事情需要我做决断。”
“可是你的身体也受不住啊,等病好了不行吗?”
他只是笑着轻轻摇头,然后继续低头看文书。他总是这样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似乎任何事都可以排在他自己的前面。心里微微发酸,萧尘山庄之所以成为江南第一庄,外人只看到它光鲜的外表,又有谁知道这内里的辛酸苦楚?
“那,就把十万火急的事处理了,其他事,等病好了再看。或者是一些芝麻大的事情,下面的人可以做主的,你就放手让他们去做。”我走过去,双手压在他正看着的文书上。
考虑一会儿之后,他轻轻点头。
看着自己放在他面前文书的手,忽然笑了开来。
这种情形,似曾相识。几时,我又重新用这种幼稚的手法了。
记得当年爸爸总是很忙,家里就我一个独生女,没有什么玩伴,于是就总是缠着爸爸跟我玩。但很多时候,他都是用玩具打发我。有一次,他正在看书,我跑过去,用小手遮着书本,说爸爸陪我玩。他好声好气地劝我,但我仍是固执地不放开手。最后他不得不妥协,跟我玩了一个下午。
回过神,他把我的手从文书上拉下,握在手里。手心立刻传来了温温凉凉的温度,一如他人一般。
他看向我,浅笑,然后握着我的手,目光转向书案。
我的手到了冬天一向冰凉,属于冬冷夏热型,可能是因为体质向来如此,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每当触摸到萧南圳的手是,他总是一阵怜惜,然后用自己不高的体温为我取暖。
第二天走的时候,跟他道别。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微笑着听我嘱咐,反倒是我,一下子升入“姥姥”级别,变得唠叨。一个劲地嘱咐他要照顾好自己、按时吃药、听医生的话云云。
他坚持送我出庄,我说不用了,不方便。
不经意间,我似乎看到了他眼中的黯然。心下似乎有些了然。他,是渴望能站起来的吧。但他总是把自己隐藏的很好,让人觉得,其实他能不能站起来都无所谓,因为都是那样强的一个人啊!一个决定,一点意念,似乎就可以让这江南水乡兴盛或衰亡。他就是用这层光圈,将自己隐藏起来。没有人会认为,江南第一庄的萧南圳是可以任人欺负的。江南第一庄的庄主,似乎就是一个不朽的标志。
我轻叹了口气,看着这张面如冠玉的脸,即使是不常笑着,也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让人足以忘却世间万物,仿佛时空都静止了一般。
“过几天再来看你。”我看着他轻轻的说,看进那潭狭长深邃的眼,有我清新淡雅的容颜。
他轻轻点头,嘴角牵扯出一个弧度,只是看着我,平淡无波的眼,没有任何话语。
即使是这样,我仍旧能感受到里面是深情。他似乎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什么,很多时候,我们都是沉默地坐着,偶尔说几句断断续续的碎语,却总觉温馨无比。
自相识以来,对于我的去留,他从未作任何挽留或言语,只是静静地等着,让一方飞燕的我,偶尔想起,还有这个可栖息的屋檐。
原先我以为,这就是古人所谓的“君子之交淡如水”,但是,自后来他的那番奇怪的话和旁人的反映,以及怀远与我说的只言片语,我才明白,原来,这“淡如水”一说,在萧南圳看来,也是难得的了。何况,他与我的深情,并不若波涛汹涌,如涓涓细流,绵长隽永。只是,这样的情感,不细心体会,怕也是难察觉出来的吧。
我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恋爱中的人应该怎样。那个时候,朋友们都说我心气高,一般的男生是看不上的。当时只有苦笑的份。
他们说,别看苏滢平时纯纯静静的一个人,心思深着呢。和她相处几年,仍然不知道她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然后就问我喜欢什么类型的,忙着给我介绍。
其实,爱情这种东西,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如果缘分到了,之前定的条条框框都只是多余。记得当时《非诚勿扰》很是盛行,一时间,相亲成了热门话题。有人说,要找一个“人才中的精英,精英中的王子”,有要找有车有房的,“宁愿坐在宝马里苦,也不愿坐在自行车上笑”。找对象似乎就成了交易,只要硬件合适,就可以组装。
曾经有好几个男孩子追求我,有的甚至长达五年。但是没有欣喜,只有心烦。然后什么事都做得很绝,从来不给对方任何希望。朋友说,难道你没有一点高兴吗?我摇头,我不喜欢他们,为什么要高兴。然后她就抓狂了,苏滢,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
凡是女人,似乎都会有一些虚荣心,追求者的多少,可以说也是一个衡量女人魅力的标准,可是,我却宁愿希望,我爱的人能爱我,不爱的人找到自己的幸福。因爱而生的悲剧太多,不缺我一个。
我说,可是我确实很烦,他们从来没有关心过我,却一味地来扰我。然后朋友也说,是了,难怪她也觉得很怪,只是找不到为什么。他们从来不知道我需要什么,只是一味地扰,每天一条短信,两天一个电话,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从不考虑你工作是不是忙,有没有时间,有没有心情,这样的所谓喜欢,真的很累。
生命中,总会错过一些人,或许是你我之间,有缘相识,却是无缘相知。
而萧南圳,他从未说过什么,只是静静地在一旁看着我,却总能让我感到温暖。忽然间心念一动,我俯下身,轻轻地,在他光洁的额落下一个吻。
他有一瞬间的楞仲,然后眼睛溢满神采。
有人说,人的一生,总会遇到三个人,爱你的人,你爱的人,还有和你厮守的人。如果可以,我希望,萧南圳,你是三人的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