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全府上上下下十几个人围在一起吃了一个热闹的火锅,听着他们的欢声笑语,还有,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据说城里今晚取消了宵禁,很多人都跟着去热闹去了,整个院子空空的,就剩下我、钦雪和何伯。钦雪本不喜欢人群,自是不会去凑这个热闹,何伯说人老了,那是年轻人喜欢的事。而我,也老了吧。活了“两世”,总觉得很多事情窦看的开朗了许多,不像以往那样执着。有时我想,如果我早点看透,早些淡然,以前的生活,是不是会过的好一些?然而终究是想象。有些东西,得到了势必是要付出代价的。
来到凤朝的第三个新年,依然是一个人度过。去年的时候,我是在许府度过的,一大帮人,拉拉杂杂几百号人,繁文缛节一大堆,却更感觉孤独了。还是一个人好,心里暗想。
今天徽娘邀请我参加今年的新年晚会,我拒绝了。那样热闹的场景,不属于我。舞乐坊今年主办的今年晚会,在曲州,甚至是凤朝都是头一遭。早在十二月初,徽娘就开始排练歌舞,同时还拉了几个商号一起协办,节约经费。以前进入舞乐坊听歌赏舞,都是要交钱的,但这次纯属公益性质,没有收任何门票。经过这一次,舞乐坊的名声应该更高了吧。
我越来越不喜欢与人打交道了,这或许就是本性吧。原来我也是如此内向的一个人。以往为了把工作做好,总是逼迫自己去做任何事,总认为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妈妈说不要太逞强,找个好男人嫁了才是正经。当时很不屑,人活着就是应该靠自己的。只是偶尔看见别人成双成对时有瞬间的落寞。
原来那个时候,别人都已看出我是在逞强,只是不自知罢了。瞬间的空虚无助席卷开来,如海潮般涌向心口。以往这个时候,我通常都是躺在床上,抱紧被子,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不让自己沉沦,然后告诉自己,这些都是我不需要的,平复下心绪。而现在,我也应该尽快回到房间去,把自己封闭起来。
“南圳?”就在往里走的转头瞬间,我看到一抹白,仔细望去,萧南圳的身影便出现在淡淡的月光之下,看不真切,仿佛是圣天二十一年最后的月光组成般,一触即散。
他就这样披着清冷的月光,淡淡的向我笑,向我走来,似梦似幻。而我,仍旧在原地,不敢动弹。
“滢滢。”他坐在金色的轮椅上望着我,轻轻呢喃,却像灵药般将我心中的郁结全部消散。
“南圳……”我扑到他怀里,像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般,紧紧地抓住,即使是一起沉沦,也再所不惜。原来,这就是有人依偎的感觉,这就是有人挂怀的感觉,我坚持多年的独立和自由,在这一刻,土崩瓦解。闻着那独有的淡淡的药香,感受那微凉的温度,还有胸腔下微微的跳动,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填满,躁动的情绪也渐渐平复。
“滢滢,怎么了?”也许是感受到我不安躁动的情绪,许久之后,萧南圳出声。
我在他怀里蹭了蹭,调整好情绪,才抬起头来,“没事。”然后看到不远处一个漆黑的身影,原来,怀远也在。
他仔细地端详着我,将脸颊上的发丝别到耳后,然后抓着我的手,“要不要出去看热闹?”
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喧闹,“好啊。”我回答。然后走到他身后,推着他往前,怀远不近不远地跟在两米后。
街上很热闹,比白天更甚。路旁的宫灯都点了起来,大街上卖什么的都有。我们就这样,在这拥挤的街道,一前一后,我推着他,微笑着看着街景,没有说话,却也满足。
“南圳,舞乐坊今晚有举办新年晚会,你要不要去观看?”走在人潮汹涌的街上,我问。现在,应该已经开始了吧。
“不去,人多。”
“是了,忘了你不喜欢热闹了。”
“滢滢想去?”
“不想,也没什么好看的。那里有很多美女,本来想带你去见识世面的,既然你不领情,那就算了!”我调侃地说。
“那真是可惜了。”他笑着答。
“想看美人啊?自己回家照镜子就好了。”我笑,任何美女,都没有他好看吧?
“原来滢滢是喜欢我这张脸,那你尽管看吧。”他转过头看着我。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你自己长得这么好看,当然不觉得什么。”估计都审美疲劳的,难怪美人都不看在眼里。
“你啊……”他无奈又宠溺地笑着。
快子时的时候,全城都在燃放烟火,烟花升至空中,绚烂绽放,一瞬照亮了曲州城的每个角落,所有人都仰望着天空,就这样,圣天二十一年就这样过去了。
后来我问萧南圳,为什么那么晚了还会来,他只是笑笑,说,我感觉滢滢会孤寂。
孤寂啊!原来有人陪着的感觉,竟是这般好。
一大早,我还没起床,素素就闯进来,带来新鲜清冷的空气。今天她换上了一身新衣,活泼地像精灵。
“小姐,起床了。”她过来摇我。
“乖,自己玩去啊。”我翻了个身。
“小姐,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子。”
“我不是天天都这样,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我懒懒地答。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漂亮的脸蛋上黑了一层,赌气地走了。没办法,我依然我行我素地睡懒觉。
刚起床,院子有些清冷,很多人都放假了,只有几个无家可归的留了下来,三三两两地在院子的某个角落闲话家常。
曲州的冬天不算很冷,所以至今也没有看到一场雪,缺少了点冬天的感觉。也许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冬天还留有遗憾,春天似乎已经悄然而至了。
说实话,新年确实无聊,只是一种风俗罢了,只有在孩提时代,才对这个节日特别兴奋,可以不用做事情,不用做作业,正大光明地玩,而且,还有红包可拿。那个时候,嘴甜的会碰到人就喊一声“恭喜发财,红包拿来”,然后拿到红包后喜滋滋地跑开。
转身进屋,找了几个红包,放些碎银,然后封起来,叫素素把大家都叫过来,将分好的红包放到他们手上,然后是几个下人欢天喜地的笑声,不自觉地,我也跟着笑了开来。
流风到的时候,正好要吃午饭。我把他拉进屋子,将换洗的衣服拿给他换上,是前天和钦雪们逛街的时候买的。然后拉着他去吃饭。
也许是收到消息赶得有些急,流风白皙的脸上有些风刮过的痕迹。总是酷酷的一张脸,看不出情绪。
“饿了吧,多吃点。”我将面前的酱香鸭腿夹到他碗里,他没说话,只是很听话地默默吃。
我叹了口气,看看对面的钦雪。我将个人给你带,也不是要弄成你一个德行啊!
她也扫了我一眼,他本来就这德行。继续吃饭。
我人命地低下头,吃饭。
初遇流风的时候,是在一群乞丐堆里,当时一群人正为了一个食物而疯狂的争夺。看到这种景象,我也没什么惊讶,似乎在哪个社会,都是这样的弱肉强食。
当时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在人群中间,约摸十四五岁。所有的人都蜂拥向他,不断地踢打,最后将他手中的食物抢走。他就一个人,落寞的蹲在墙角。那个时候不知是心血来潮还是怎样,就走了过去,蹲在他旁边,问他想不想吃东西。他只是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眼睛瞬间充满神采,复又暗了下来,再以后我跟他说什么他都不理了。
原来他也有防心,不会被饥饿冲昏头脑。这是当时第一想法。后来决定帮帮他,他也一直倔强地从来没和我说话。直到遇到钦雪。
我让钦雪把他带走,给他找个师傅教些武功。他拉着我的衣袖,说,姐姐,我不走。那是他第一次跟我说话,叫我姐姐,沙哑的声音。我说,你只是去学些本领,以后还会见的。他才松手。
闷闷地吃完一顿饭,四个人,正好凑一桌麻将啊!过年嘛,没什么做,于是让人去将我以前闲来没事让人做的麻将取出来,都差点忘了我还有这样一套娱乐工具了。
我开始教他们怎么玩,钦雪和流风都学得很快,就素素这个丫头有些笨,但是几圈下来也都熟悉了。我对这种东西向来都没什么爱好,便拉了何伯进来跟他们几个玩,我自己则出去走走。
于是整个下午,苏府就传来噼里啪啦的搓麻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