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我的话有了效果,他眉间稍稍平复,双臂随之搂上我的腰背,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绝不放弃。
“对……就这样,让我知道你的痛苦,分担你的痛……”
腰背上的力量越来越大,他清瘦的身体感觉如蝉翼般,却是使尽力气抱紧我。我感觉腰上的疼痛,快要不能呼吸,整个身体如同一张棉布,被人拧成了一根麻绳,感觉整个内脏都被压缩,拼命想往外挤,却依然努力调匀呼吸,不想让他发觉我的不适。
痛并快乐着,大抵就是这样吧!
能为心爱的人分担痛苦,即使是再大的痛,也是甘始如怡。
原来,身体的痛,无路如何,远远都比不上心上的伤。
两人这样紧紧拥着,心灵相偎,不知什么时候,渐渐沉睡。
等我醒来,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外面天色仍是灰暗着。
萧南圳睡着,还算安稳,头上温热,没有发烧,也不再出冷汗。他的左手紧握着我的右手,不再像之前那般用力,只是轻轻的,却又坚定的握着。
看着他的睡颜,我微微一笑。此时,竟是从未有过的满足于幸福。
原来,幸福,只是如此简单。无关钱财,无关成就,只要你身边,有一个值得相守的爱人,便是够了。
门被推开,菊儿端着药进来。
“哎呀,姑娘醒了!”看到我醒来,她大声惊叫,然后又意识到什么,赶紧闭嘴。
门外的人听到菊儿的惊叫,开门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不多时,素素就冲了进来。
“小姐!”她急急地喊,却努力压住声音,“你醒了!小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不解地看着她的举动,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是了,小姐一定是饿了。我做了小姐最爱吃的麻婆豆腐、辣子鸡丁,还有红豆酥,我这就去端来!”她自顾自地说着,也没待我点头,又冲了出去。
现在是什么时辰?不是才过几个小时么?大半夜的不睡觉,都来这里发什么神经!
“滢滢!你可算醒了!”萧夫人风风火火地进来,一脸关切地看着我。
“伯母。”
“滢滢,有没有什么地方不适?”
我莫名其妙,摇头。
“这就好这就好,想是这些天累了。梅儿,赶紧去端饭菜!”
“是,夫人,刚才素素已经去了。”梅儿含笑答。
“那个……伯母……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已经睡了两天了。”萧南圳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一脸笑意地望着我。
“南圳,你醒了,身体感觉怎么样,还会痛吗?”发现他醒来,我赶紧转过头问。
“我没事,倒是你,让全家人担心了。”他笑着回答。
“两天?”那么久了吗?我转过头望向萧夫人,想确定一下。
而她,只是一脸暧昧地看我,“是啊,可是让全家人急死了。”还故意将“全家”这两个字念得很清楚,然后再用那种意味不明的眼神在我和萧南圳之间来回扫。
脑袋一时间没能转过来,仍是迷迷糊糊地看着他们。
忽而,萧夫人的神色变得异常严肃,清了清嗓子,“圳儿,你打算何时迎娶滢滢?”
“……”我瞪大眼睛望着她,这问题转变怎么这么快,什么时候跳跃到这里来了。
“既然你没话说,那这事我做主就好了。”萧夫人一本正经地说,“我看了看,就定在下月十五吧。”
“什么?伯母……”
“滢滢有什么要求吗?尽管提出来,伯母马上叫人去办!”
“不是,那个……”我想着要怎么说,这事真的很诡异。
“怎么,你不愿意?”萧夫人惊了一下。
“不……不是,我……”我正想解释。
“那你是嫌弃我家圳儿?圳儿虽然身体差了点,可是样样都不输人的。”
“不是……可是……”
“哦……滢滢可是觉得仓促?哎呀,这事儿我做主了,就下月十五,你等得,我可怕是孙儿等不了啊!”她又暧昧地在我和南圳之间来回扫。
“孙儿?”这跟他家孙儿什么事?看她眼睛不停地往了肚子上瞅,我终于明白了……真是无语啊,“伯母您误会了……”
“什么误会!就算不为我孙儿着想,也得为你的闺誉想啊,你不分日夜照顾着圳儿,若是传扬出去如何是好?”萧夫人义正言辞。
“事急从权,这事以后再说吧。”我笑着说。虽然我与萧南圳是两情相悦,但他从未向我求过婚,虽然知道他的情意,心中却仍是有些不确定。他太好了,好到让我觉得在他面前有些渺小,便无端生出了自卑。而相爱是一回事,结婚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什么以后再说。再说了,你不顾自己的闺誉,也要顾及圳儿的清誉啊!”
“……”萧南圳的清誉?我有没有听错?
“我们圳儿还未娶妻,你与圳儿如此……别人会怎么看待我们萧家啊!”萧夫人做出“后果很严重”的表情。
“伯母,这些事,还是等南圳好些了再说吧。”
“不行!现在就定下来,马上定下来。我好差人去准备啊。”
“夫人,这些东西年前不是已经准备好了么?”一旁的兰儿提醒道。
“……”我登时傻眼,没想到这萧夫人也太强悍了吧。
“多嘴!”萧夫人笑着斥了兰儿一句,“圳儿身子也大好了,我看下月十五就是个好日子。好了,滢滢,你先吃些东西,然后好好休息,我先走了。”然后站起身往外走,身边一帮丫鬟跟了出去。
素素不舍地望着我,终究是出去了。
睡了两天,确实是饿了,看到满桌子都是喜欢吃的饭菜,便没有形象地吃了起来。萧南圳在一边笑着看。
“你不吃?”我转头问他。
他斜躺在床上,笑着摇头。
我也不理他,继续埋头吃饭。他则一直在旁边笑着。
“笑什么?心情很好?”
他摇头。
吃的差不多了,我放下碗筷,走到床前。“好点了吗?”
“好多了。”他拉过我的手,紧紧地握在手里。
“还笑!”我嗔他一眼,“刚才也不帮帮我。”
“滢滢,你……不想与我成亲?”他收起笑意,极为认真地望着我。
“我……”
被他一问,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想吗?只是有些不安罢了。此生,能够找到这样的一个人,该是何等的幸运啊!他对事对人清冷,却只有在我面前才释放温情,他可以对全世界都没心没肺,却惟独对我掏心掏肺。这样的人,怎能让人不爱呢?
可是,一想起自己是一个异界孤魂,便没由来心慌。我为什么到这里,怎么到这里都不知道,如果有一天,我也像来时一样回去,莫名奇妙地从这个世界、从他身边消失,他……当如何?
看我一脸忧郁,他转而笑道:“滢滢姑娘,在下的清白可是都毁在你手里了。”
“我如何毁你清白了?”
“这……日夜照顾同塌而眠,还有哺药之情,可算?”他满眼戏谑的望着我,最后眼睛盯在我的唇上。
“你!”本来没觉得什么,这些都是为了方便照顾,一切顺理成章,可是听他这么一说,辅以眼神动作,就连一向淡定的我也不由觉得有些窘迫。
“滢滢,让我照顾你一生,可好?”他伸出手,将我拉进温热的怀里,温凉的气息洒在耳畔,撩动起几根发丝在空中颤抖,一如我此刻的心情。
一生,这是什么样的承诺?曾经少女时代,也渴望那么一个人,能够关心爱护,一如手中的珍宝,能够一起分享开心、分担痛苦,在某个夕阳西下的傍晚,拉着长长的身影,漫步在金黄的海滩,或是嬉笑着逛街,手牵着手,相互吃着手中的食物,那是何等的幸福?那个时候少女的浪漫情怀,却已随着年岁的流逝而褪色。什么时候,我不再渴望能够成为别人手中呵护的珍宝,而是渴望独立的站立于世?不再渴望别人的温暖,更多的是自己紧紧环抱着双手取暖,不再奢望那些所谓的爱情,踏踏实实地走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