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刚走了一会,钦雪就来了,后面跟着流风。一身红衣在烈日下显得更加耀眼。
“钦雪啊,你怎么还穿这个颜色啊,这布料也太厚了,不热啊?”
“不热。”
我瞥了她一眼,然后看向流风,“这几日累不累啊?赶紧坐下来歇歇。”我指了指旁边的石凳。
他们俩坐下来,目光淡淡地望着我。
直觉有一种挫败感,这两个人,是木头吗?
“钦雪流风,你们最近在连木头功啊?”我调侃着问。
没人理我,悲剧。
这时候素素来了,“钦雪姐姐,流风,你们来啦!来来来,尝尝这冰镇酸梅汤,可好喝了!”然后给他们俩每人倒了一大杯。这杯子是我专门定做用来喝饮料的,容量比较大,不像古代的杯子,那么一小点,哪里喝的过瘾。
他们喝了一口,脸上显出愉悦的神情。
“素素,你去找下我今年做的衣服是不是还有一套淡绿色没穿的,去给钦雪拿来,这大热天的穿这大红衣服怪沉闷的,还有让人去做几套浅色的给流风,瞧这大黑色,看了我就心情郁郁。”我对刚要坐下的素素说,她抛来一个怨念的眼神。
“好啦好啦,你也顺便做几套,颜色淡一些的啊,别整的大红大紫的在我面前晃荡。”我笑着对她说。这年头,主子也不好当啊。
“知道了,小姐怪癖真多。”素素不满道。
“什么怪癖,什么季节就穿什么样的衣服,这么大人天的就应该清爽些嘛!”我说道,这些天因为热,整个人显得有些烦躁易怒了。
“是,小姐。”说着碎碎念地走了。
“先歇会儿再说吧。”我看了看钦雪。
“没事。”钦雪抬起头,淡定地望着我,“我们与萧尘山庄联合,已经基本将路雪阳挤出曲州了,现在但凡是他名下的产业,都面临倒闭的危险,江南其他各处也差不多。我已发信到北方,他们会对付路家的产业,估计现在路家,是四面楚歌了。”
“这样……既然无路可退,南下的任务又还没有达成,我担心他们会发动反击。”我说,“冥阳阁那边怎么样?”
“这几日追云一直盯的很紧,还有几个余孽,都潜伏在城西一处宅院中,请示是否诛之。”
“他们可有什么行动?”
“没有,出了轮流出去买吃的,但是买吃的也只是在附近的街上,很少走远。”
“他们既然还留在城中,估计是还有任务未完成,先暗中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稍有异动,立刻来报。”
“是。”
“还有,消沉山庄这边,你调派几个人手过来,估计这边人手不够,我们得防着他们反扑。还有苏府,也派几个人过去吧,何伯他们还在呢。”
“恩。”
“你们这几日也辛苦了,待会儿让人去收拾一间客房,今晚先住下吧,省的来回跑。”
“不了,楼里还有事,我先回去,流风就留下来吧。”
“恩,那你先坐坐,等素素回来再走。”
于是三个人都静坐着。真的很无趣。
“流风,这么久想我没?”我逗着流风。这孩子,小小年纪,太过老成。
他望着我,扯了扯嘴角,没有言语。
“这么冷淡,看了是不想见到我了,等会你还是跟着钦雪一起回去吧。”
他又望了望我,没说话,表情一如既往地冷酷。小屁孩!
又跟钦雪聊了一会儿,等素素将衣服拿来,塞给了她,然后就起身告辞了。她仍旧是不肯收,但是在我的高压政策之下不得不妥协了。
我知道钦雪和流风都是一种人,像刺猬一样用尖利的外表掩藏自己,其实内心比谁都要脆弱。
就像她之前很喜欢穿黑衣一样,其实那也不是喜欢,只是习惯罢了。后来她穿红衣,也是在我威逼利诱之下才穿的。她对衣服颜色似乎情有独钟,很难改变,或者是自己不愿意去改变,就如她对人一般,认定了,就真心以对。这是作为杀手的自觉,忠诚,不易背叛,却容易受伤。如果从前不是受组织内部排挤和暗杀,也许她现在还是一名杀手,古人都喜好玩“以身相许”的这一套。我曾跟她说,她是自由的。然而三年,她却从没离开过我,即使是我毫无预警地消失了半年,她仍旧在找。也是那一刻,让我觉得,在这个世界,还是有人记挂我的,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便将她看做了朋友,或是家人。或许在钦雪眼里,我是她的恩人,救了她的命,给了她光明,殊不知,我们,是相互救赎。
“小姐,流风的可能要慢点,已经吩咐下去了。”素素说。
“没事,先就这么凑合着吧。”我打量正在吃东西喝酸梅汤的流风,笑笑,“喜欢的话,等会儿让人送一份到你房间去。”我看他吃绿豆糕吃的津津有味。
“不用。”他有些羞赧地回答,依旧冷冷的脸和冷冷的语气。
“流风,钦雪怎么把你荼毒成这样啊!来,给姐姐笑一个。”我坐直起来,依旧懒散地用手支着桌面。
不理我。
“小孩就应该有小孩的样子!”我说。
“我不是小孩了。”他沉静地答。
“明明还是小孩嘛,装什么老成。”我不屑道。
“我长大了,不是小孩了。”他倔强地回答。
好吧,我都忘了,古代孩子都早熟的。十六岁,在这里确实不是小孩了,有的都已经是妻妾成群儿女满堂了呢。可是在我的观念里,却一直把他当成孩子。
十六岁,我在做什么?应该是高中吧,有梦想、有憧憬、有压力,在父母的羽翼下生活,却渴望翱翔天际。少男少女情窦初开的年纪,确实世人不容及禁忌。
“是啊,大人了,也该娶妻生子了呢?你看看别人家的公子,这个年纪,孩子都有了。”我促狭地看着他。
他脸一红,抿着嘴没有说话。
“怎么,不好意思?有没有中意的,跟姐姐我说,我给你做主。”我笑着说。
他摇头,“我要跟着姐姐一辈子。”
“傻瓜。”我笑叹道。他这么小的年纪,知道一辈子是什么概念吗?连我自己,都不敢轻易许诺谁一辈子。而诺言,在现实中确实最为脆弱的东西。有的时候我宁愿,不要这些所谓的承诺,只要在你还有心做某事的时候,全力付出就可以了。
“我要跟着姐姐一辈子。”他重复道,眼里说不出的坚定和倔强。
“是是,知道了。”倔强的小孩,“跟着我也是可以娶妻的啊,傻孩子。”我笑着说,见他一脸菜色,才赶忙闭嘴。又看了看旁边偷笑的素素,“素素,你也是啊。”
“小姐!”她嗔道。
“我可是很认真的在说,要不然都变成老姑娘别人该说我刻薄了。”
“府里有没有你看的上眼的?要不萧尘山庄的也行,我跟南圳说一声,他不会反对的。”我继续说。
“小姐,你……我……”
“唉唉,别激动,看把你兴奋的,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我打趣。
“小姐,不许取笑我!”
“我听说最近有人经常往八角楼跑啊。”
“那还不是小姐要吃那里的东西!”
“可是一去就是好几个时辰,我身边都没有丫鬟伺候了。”
“路程那么远……小姐……你可别再作弄我了,求您了。”说话都带了丝哭腔。
这丫头,真不禁逗。也是这里的礼教过于严谨了,虽然我平时对他们的要求不严,但是从小受封建思想的荼毒,还是没能开放些呢,我轻笑。
“好了,你们有事的话也先去忙吧。”我说。
素素听了拔腿就跑,流风还端坐着。
“我想去凤京。”流风开口。
“决定了?”我的手顿了顿。
“恩。”他点头。
“好吧,让钦雪和追云陪你去吧。”我叹气。
“不,我一个就可以。”
“你的事我可以不插手,钦雪和追云跟着去我也放心些。”
“……恩。”良久之后,他点头。
“为死人而活,值得吗?”我轻轻的问。我不了解里面的恩怨,这两年来,流风看似沉稳,其实一直都生活在恨意里,之所以这么努力,以方面是想要自己变强,而更重要的就是为了报仇。
他不说话,只是沉默着。
“好了我知道了,你走吧。”我叹道,挥了挥手,“自己小心点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