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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舆论场的刺猬:锋芒藏与露的时机 (2)

腾中收购悍马需要商务部点头。而对于腾中的“蛇吞象”举动,商务部给出的意见是“提醒企业谨慎投资”。我们假设商务部没有批准收购案,腾中的老底又被揭开,对于腾中,是福是祸,还真是不好说。

不出所料,2010年2月25日,通用汽车公司在美国底特律总部宣布,由于四川腾中未能按期完成对悍马的收购,交易失败。

朱新礼卖汇源时,恐怕也吃了不少过于高调的亏。

可口可乐收购汇源果汁集团有限公司,本来朱新礼应该是最大的赢家。然而,对于卖汇源来自各方的争议很多,又容易与“民族主义”这一敏感字眼搭边。因此,在等待商务部反垄断法的审查和批准期间,无论是朱新礼还是汇源都应该低调一些。

面对众人的质疑,朱新礼在中央电视台辩解,称自己把企业当儿子养,养大了以后当猪卖。企业做大了怎么能是朱新礼一个人的?做到几千万可能是朱新礼的,做到一个亿可能是朱新礼的,但做到几十亿的时候,这个企业就不只是他个人的了。个人品牌做大了就成了民族品牌,不是想卖就能卖的。

2008年央视年度十大经济人物的颁奖现场,当主持人念出获奖人物朱新礼名字的时候,现场哗然。就在几个月前,这位要将自己一手创立的企业卖给可口可乐的山东男人还陷在被口诛笔伐和千夫所指的危机状态。然而数月后,他又因为同样的举动站在了象征中国经济界最高荣誉的颁奖台上。

拿定主意要把企业“当猪卖掉”而数钱走人的朱新礼意气风发地接过了央视2008年度经济人物奖杯。然而,踌躇满志的朱新礼,到头来还是如意算盘落了空,赢家变输家。

朱新礼高调拿了这个奖,但最后的批复还没有下来,他怎么就能笃定收购案一定会被批准?此时,朱新礼应该低调,低调再低调。若是朱新礼能等到可口可乐收购汇源被批准后再拿奖,那时哪怕拿奖拿到手发软也不为过了。

腾中重工的高调让一些好事者翻起了旧账,朱新礼的高调让他“卖自己养的猪”时不那么顺风顺水。而太平洋建设集团董事长严介和的高调,差点带来了灭顶之灾。他常对记者们讲的一句话是:我不做企业家,也肯定可以做一名记者。面对记者,他任何时候都显得坦然而自信。他说:“欢迎大家提出任何问题,哪怕真的能够难倒我,也可以让我从中学到一次。”

成也胡润,败也胡润,从某种层面上讲,胡润是严介和的经纪人,是他将严介和推向幕前,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

2005年7月17日,胡润在江苏红商务俱乐部和严介和共进午餐,这个过程实质上变成了采访。当天下午,胡润又全程参加了太平洋建设公司举行的景德镇情况信息通报会。经过几个小时的采访,胡润对严介和的风格大加赞赏,当他反复询问严介和已签下的未来5~10年订单总额是否真的“是2700亿,而不是15亿”的时候,一个新的财富榜榜首人物已经在他的心中诞生了。

同年9月22日,胡润再一次拨通了严介和的电话,向他说明他欲将严介和在榜单上的位置放得比较靠前的考虑。榜单最终出来了,严介和是第二名。

在胡润榜出现之前,严介和在世人眼里可能更像个包工头,而在其出现之后,关于严介和的种种称谓和阐释蜂拥而至,说他是企业界的一匹黑马,说他是天生的企业家、演讲家、智者,说他口出狂言,空手套白狼,说他是不像富豪的富豪,等等,一切都只因为胡润榜上的奇迹。

此后,由于严介和收购国有企业的大手笔受挫,又接连无缘2005年《福布斯》中国400富豪榜和2005年《南方周末》中国内地人物创富榜,再加上他不断接受媒体采访且每次都有惊人之语,关于这匹“黑马”的种种议论频繁现于报端。

“我就是中国管理水平最高的企业家”,“到现在为止,只有我想不到的,没有我做不到的事”,“中国90%的管理学教授都不懂管理”胡润百富榜的“榜眼”真的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张狂?而作为中国最大的民营基础设施建设集团的领头人,在这个特别容易产生腐败的行业,严介和真的如他所说的“我和政府官员之间从来都是‘阳光下的’交易”?盛名之下,正以惊人速度扩张其企业的严介和,会不会像前面的并购“狂人”顾雏军和唐氏兄弟那样倒下?对此人们疑问重重。

商海真的深如太平洋,潜伏着无数看不见的风云变幻。自从当上胡润百富榜的“榜眼”后,严介和的“麻烦”似乎也随之而来。短短一周之内,他的两个大项目被政府叫停:

2005年10月15日,吉林省国资委公告,终止了与太平洋建设集团的合作意向。

2005年10月22日,江西景德镇市华意压缩机股份有限公司披露了关于华意电器总公司改制的有关问题。称景德镇市政府国有资产管理机构和太平洋建设集团在两个月内一直未达成协议,双方经再次友好协商,决定终止托管协议。

更大的舆论炸弹还在后面。

“然而,《第一财经日报》的记者在南京调查发现,太平洋建设集团2004年的营业收入仅为19亿元,资产总额只有10亿元,净资产不到8亿元,税后利润则不到3亿元。用太平洋建设集团规模不大的资金链去承载2700亿元的订单,并不轻松。到2004年年底,太平洋建设集团只有6000多万元的流动资金。记者从一位5月份离开太平洋建设集团的中层人士处获悉,严介和收购的部分子公司曾经有半年时间甚至连工资都发不出。”

这则消息无疑是个重磅炸弹,让原本被严介和迷雾弄得晕头转向的企业和媒体一下子警醒起来。原来严介和只是个庞大的躯壳,内里早已被掏空,所谓天马行空般的传奇商道,也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过是严介和太平洋建设集团的一个大玩笑。

最终,严介和离开了太平洋建设集团。严介和高调行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如此高调的同时他还被人握有把柄,他这样的高调势必禁不住媒体的穷追猛打。此时,严介和的高调成了祸水。

在中国,有很多事情,不一定都要大张旗鼓。做事要有策略,也要有技巧;要讲究炒作,也要在该低调时保持低调。

过犹不及。做过了头,难免吃苦头。要出名,要炒作,就一定先要确保自己站在阳光下,确保企业底子要干净,能经得住媒体与竞争对手的“千锤百炼”。对于很多民营企业,由于历史原因,或多或少会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也就是见不得阳光或拿不出手的“东西”——比如打了制度擦边球,做了几件不光彩的事。因此,企业在决定出名前,首先要考虑自己的历史是否已经被漂白。假如没有处理好“后顾之忧”,出名就会成为祸端。

在社会舆论中高调出现的企业主要有两类:一类是已经上市的企业;另一类是得到风险投资的高新技术企业,且准备上市。这些企业有相同的优势,那就是经营透明、财源清白、富得名正、豪得言顺。这种利润,完全可以拿到阳光下接受检验。纵使有再多的好事者质疑财富的合法性,甚至搞小动作,企业也可以保持“风吹雨打浑不怕”的风度。在没有把柄的前提下,企业美誉度再上台阶,企业家的个人知名度提升得就会更快,在消费者中就会赢得更好的口碑,那么,对企业家个人品牌来说就是锦上添花。

相反,有些企业家或企业则宜低调。由于曾经的制度缺陷、市场的残酷竞争以及某些企业家想走捷径等诸多因素的影响,很多企业家的第一桶金往往被戴上了原罪的帽子,如钻法律的空子、游走于制度边缘。原罪的痕迹一旦留下,财富就只可以抹去贫困,却擦不掉污点。这类企业家就不宜大张旗鼓地打造个人品牌,一旦有人站起来翻出陈年往事,企业家往往难以自圆其说,还会招架不住。因此,这类企业家应该保持低调,低调才是对这类企业家的保护。沉默,是谁的金子

特殊语境下的沧海横流,会显出不同的本色。

2004年,从海外归来的郎咸平大出风头,不止一人这样说:“他反对国有企业资产流失的坚定态度为他赢得了英雄般的喝彩。”

2004年春夏,郎咸平连续发表多篇文章,炮轰某些人在“国退民进”过程中中饱私囊,导致国家财富流失,并建议停止在1998年启动的国有企业产权改革。著名的“郎顾之争”由此拉开帷幕,对民营经济乃至市场经济的讨伐,也大张旗鼓地开始。

在针对“国退民进”的讨伐中,郎咸平主要揪住三个企业不放——TCL、海尔和格林柯尔。郎咸平认为TCL股权改革的实质是稀释国有股权,它的股权激励是幌子,证券市场是渠道,国有资产逐渐进入个人的腰包。

当2004年香港上市公司海尔中建(1169,HK)发布公告,称海尔中建将延期认购海尔集团所持有的飞马青岛公司35.5%的股权,并且其相关认股权行使日期将延长至2005年12月31日。郎咸平对此抛出四条问题:“海尔中建主营业务为移动电话,而海尔集团对其注入的却是白电资产。海尔想做什么?国际化?不是。融资平台?不是。其实它是为了完成借壳和实现国有股权稀释。”如果这些质问还算彬彬有礼,接下来的攻击就更加尖锐了:“如果不在1985年给你张瑞敏青岛海尔冰箱总厂,你将会干什么知道吗?你将会在贸易公司退休。现在国家给了你机会,你做不好反而自觉是应该的,做得好倒将企业变成自己的了,你们这些家伙有没有一点良心?跟韦尔奇相比,你们不感觉惭愧吗?仅做出这点小功劳,就觉得自己不得了了。我告诉你,民营企业如果都像海尔一样享有这些资源,就都能做得像海尔一样。家电嘛,有什么难做,又不是做集成电路、人造卫星,告诉你,我都会做。”

面对郎咸平毫不客气的棒槌,海尔CEO张瑞敏却表现得淡然而大度:“教授有教授的观点,企业有企业各自的发展,他要质疑海尔的经营管理,那有什么关系呢?不会影响海尔的发展,尤其是海尔扩展海外市场的道路,也不会影响海尔形象的树立。”在郎咸平的口诛笔伐面前,张瑞敏没有怒发冲冠,而是“你说你的,我做我的”。而正是张瑞敏的沉默处理,成为了避免为郎氏大棒所伤的安全阀,看似来势汹汹的大棒对海尔而言变得不痛不痒。

张瑞敏是个软柿子?是个脾气好得惊人的企业家?当然都不是。无论从早年的砸冰箱事件还是后来的激活休克鱼,以及海尔走出国门与国际家电巨头对抗,都足见张瑞敏是很有“脾气”的,更不是个甘愿受欺负的主。但他把“脾气”用到了刀刃上,为企业大局,他甘愿被人指责得一无是处,并最终以沉默化解了对方的突然发难。

郎咸平对格林柯尔的攻击更为尖锐。郎咸平以《格林柯尔:在“国退民进”的盛宴中狂欢》为题,撰文炮轰顾雏军的可怕之处——“民企参与国企重组”一时成为主流的话语,体制变动突然带来饕餮盛宴。顾雏军利用这些地方政府急于加快国有企业退出的思路,将收购与改制打包在一起,玩了一把双方互惠互利的双赢游戏。

针对郎咸平的炮轰,TCL和海尔表现得心平气和,以“不予评价”轻轻带过,郎咸平来势汹汹的质疑倒讨了无趣。

但性情暴躁且自负的顾雏军却坐不住了,要单挑郎咸平。然而顾雏军的反击,恰恰把自己置身于放大镜下。第一桶金来得不明不白,发迹轨迹颇有可疑之处,在并购时也有不少在法律与道德边界徘徊的灰色行为,一旦对方较起真来,顾雏军最有可能成为炮灰。2005年8月1日,科龙电器前董事长顾雏军,因涉嫌提供虚假财会报告罪、虚假出资罪、挪用资产罪,被刑事拘留,顾雏军的“资本神话”由此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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