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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众口铄金:舆“伤” (1)

遭遇“金庸式假死”

2010年12月6日晚,一则“金庸因中脑炎合并胼胝体积水于今日19时07分在香港尖沙咀圣玛利亚医院去世”的消息被疯狂转载。后被证实,此新闻为假。《中国新闻周刊》因在官方微博“负责任”地传播这则假消息,该杂志副总编及多名工作人员因此引咎辞职。

金庸假死正是广大网民与某些主流媒体进行的一场出格的“娱乐狂欢”。某位不负责的网民散布出“幼稚的婴儿语言”,不明真相的人们因为该事件的主角是大名鼎鼎的武侠小说作家金庸,就不断围观和传播这则假消息。《中国新闻周刊》的工作人员没有经过证实,就稀里糊涂转载了这则网民“自娱自乐”的假新闻。

对于“假死”,不少名人尤其是娱乐明星,早已见怪不怪。每隔几天,就会冒出“车祸死”、“自杀死”、“生病死”等假新闻。事实上,不但名人会遭遇“假死”的围追堵截,企业和企业家也会遭遇“假死”。

德尔曼公关公司创始人埃德尔曼口中的“煽动”——“在媒体技术爆炸的时代,除了每个人自己坚持‘真理’外,不会再有真理了”,越来越从臆想层面跌落到现实。

不管是把传播消息当做工作的媒体,还是任劳任怨、自愿免费、不遗余力为某个事件或事物摇旗呐喊的民间散兵游勇,他们都有了更多信息表达的渠道与获准表达的内容。

不过,很多时候,他们充当的可能是不负责任的“布道者”。

以美国为例,美国的言论自由几乎已经发展到让人随心所欲的地步。人们可以尽情表达,既能对天气评头论足,又可以在公开场合大骂总统以逞口舌之快。总之,人们的舆论表达可以花样百出、意识形态各异。然而,自由的闸门打开时,不仅涌入了新鲜的空气,也给了造谣者、煽动者机会。诸如恐怖主义言论这样的负面消息也能光明正大地在公众场合露面,这不是什么好事。社会媒体则无意或有意地充当了教唆暗示的角色。

作为社会的重要组织,企业通过为人们提供产品或服务,将触角延伸到人们生活中的各个方面。企业,也不可避免地成为传统媒体与民间媒体的焦点话题。海量信息汹涌而来,裹挟着真相,也隐藏着种种被包裹上意识形态、个人偏见等外衣的不明事实。如果企业招架不住,就有可能遭遇“舆伤”。

有这样一段记者与历史学家间的对话。记者称:“新闻是历史的初稿!你们要靠我们的资料才能做研究。”而历史学家则不屑一顾:“是啊,我们一辈子都在修改你们漏洞百出的稿件!”

某些记者的稿件漏洞百出,有些是迫于真相扑朔迷离,作者难以剥茧抽丝,有些则可能是刻意为之。

社会为无冕之王——新闻媒体被赋予了很多道德与法律限制,以避免违背真相的假新闻大行其道。但是,有些时候,道德与法律的约束力会溃败得一塌糊涂。法律的利器往往与“言论自由”短兵相接,将社会舆论的法定表达区与禁区搅得模糊不清,这给了不负责任的“布道者”钻空子的机会;而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言辞谴责,往往抵不过“吸引眼球”、“点击率高”这样的“成功学”诱惑。

记者简妮特·玛康姆在《新闻记者和谋杀犯》中这样写道:每一个记者其实都明白他们所做的从道德上来说是不可取的,除非他是傻子或是只考虑自己的自私自利的家伙。每一位记者看上去都很自信,他们总在捕捉人们的空虚、无知或是孤独;他们总在获得你的信任之后再无情地背叛你,而且没有一丝愧疚。如果有一天某人发现自己成为某篇文章或是某书的主角时,他的教训也许就如同一位受骗的寡妇一觉醒来,突然发现她年轻的情人和积蓄全都不见了。不同性格的记者对他们的背叛行为有不同的看法。喜欢唱高调的记者称之为言论自由或是“公众的知情权”,少数有才能的记者则认为这是一门艺术,而一般的记者则会小声嘟囔“都是为了生活”。如果把缺乏必要的道德感算在每一个记者头上,未免以偏概全。然而,的确存在一些不负责任的记者和媒体,他们为了吸引公众眼球而在原有事实的基础上添加作料。作料形形色色,有“篡改事实”、“语气夸张”、“移花接木”、“子虚乌有”等。被作料浸染的事实真相,逐渐面目全非。

2007年7月8日,北京电视台生活频道“透明度”栏目播出《纸做的包子》。栏目爆出了惊天“骗局”——包子为废纸箱、肥猪肉所做。立时,各大媒体、网站纷纷转载,“纸做的包子”一夜成名,成为人们街头巷尾的谈资。

谣言编得越“具体”,越有“细节”;谣言针对的对象越“大腕”,越有“名气”,就越有人感兴趣,越有人深信不疑。于是,第一个人造谣,第二个人传谣,第三个人信谣,第四个人谣上加谣谣言就是屠刀,面对谣言,不申辩会挨八刀,申辩则会挨九刀。

初始条件下微小的变化能带动整个系统的长期的巨大的连锁反应,会引发混沌现象。经过北京电视台的曝光和传统媒体的转载,“纸做的包子”成为谈资仅仅是一个小小漩涡的开始,轩然大波紧跟其后。人们对包子这一最基本早餐的信任度急剧下降,“谈包子色变”绝不是危言耸听。民众反应哗然,政府也相当敏锐,北京工商、食品安全部门、警方全线出击。

然而,事隔一周的7月16日,真相水落石出,大白天下。结果让人啼笑皆非,“纸做的包子”属于子虚乌有。骗局套骗局,一个骗局投下一颗重磅炸弹,这只是媒体自导自演的新闻秀。

除了相对露骨的造假、夸张,媒体也有一些不动声色的技巧。

2010年11月12日,G20峰会的记者会上,发生“代表门”事件。美国总统奥巴马谈论美韩合作关系时,希望给东道主韩国的记者一次提问的机会。但韩国记者并未有人举手提问,随后中国记者芮成钢举手,奥巴马示意把机会留给芮成钢。芮成钢首先表达了自己的身份,“很不幸我可能会让你失望,奥巴马总统,其实我是中国人,我想我可以代表亚洲”有些意外的奥巴马,还是试图为韩国记者争取机会,“公平起见,该轮到韩国记者提问”。芮成钢坚持:“如果韩国朋友可以让我代表他们提问呢,好不好?”此时,韩国记者仍然无人举手,奥巴马接受了芮成钢的提问。

有关芮成钢向奥巴马提问的视频,主要有三段流行的版本。

第一段视频来自中央电视台财经频道。在视频中,芮成钢表明自己的身份,奥巴马接受采访并称芮成钢的英语很好,然后就是两人气氛融洽的问答。该段视频中芮成钢与奥巴马的僵持被剪掉,人们看到的是芮成钢彬彬有礼的提问,以及奥巴马愉悦地接受访问。

第二段视频来自凤凰卫视。视频一开始的画面就是芮成钢起身要求代表韩国记者提问,奥巴马则坚持请韩国记者提问,双方僵持。奥巴马直接接受芮成钢的提问。这一段视频则剪掉了奥巴马要求留给韩国记者提问的机会,韩国记者无人举手,随后芮成钢举手的过程。由于铺垫被剪掉,人们看到的芮成钢则有些越俎代庖,甚至给了奥巴马难堪。

第三段视频为完整版。既有前面韩国记者无人提问的伏笔,也有芮成钢与奥巴马的言语博弈,由此人们得以看清事实真相。

这段材料表明,工作人员使用小小的“伎俩”,就能混淆事实真相。针对不少企业或企业家的被掐头去尾的报道事件也很常见。

我们想象一个场景:消费者对产品不满意,找上门来。或许是这位消费者肝火太盛,或许是前台小姐的危机处理太过蹩脚,激怒了消费者,总之怒气冲冲的消费者强行推开企业家办公室的门,朝企业家还僵着笑容的脸结结实实打了一拳。被打得晕头转向的企业家,为自卫推搡了消费者几下。这一切全被跟在消费者后面的记者拍下。但媒体播放出来的视频是经过工作人员“巧妙剪辑”的,消费者怒打企业家的场景销声匿迹,企业家怒推消费者的场面清晰可见。那么,观众对这一视频的理解可能就是“企业家太骄横,不满意的消费者找上门来,竟然暴力相对”。

对于企业,有两种情况最容易遭遇“舆伤”:

一类是企业的风头过盛,企业家比较高调。企业家的知名度是与社会对其的关注度成正比的,知名度越高,社会关注度也越高。一个出了名的企业家,从闷头挣钱到站在镁光灯下,一举一动都会在公众的视线之中,一有风吹草动便可引起轩然大波。有些人形象地把“富豪榜”比喻为“杀猪榜”,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另一类是企业或企业家个人出现危机。当企业出现污点、裂痕了,媒体不分青红皂白,拿着放大镜将污点、裂痕放大几十倍、几百倍、几千倍,甚至几万倍拿给不知底细的民众看,让民众看了触目惊心,对企业的不满情绪也得到蔓延。美国白宫发言人弗莱舍对于媒体这种“落井下石”的做法感到厌恶又无奈:“平日里媒体仿佛是一群嗡嗡作响的蚊子,每个政客都唯恐避之不及,恨不得把它们都赶走,而一旦危机发生,媒体就成了一头20吨重的大象,向你直扑过来,这时候你想躲都躲不开了。”

非商业名人遭遇“金庸式假死”,其伤害主要来自个人品牌和名誉,还有几分被人诅咒的晦气。但如果企业遭遇舆伤,换来的就可能是消费者用脚投票,企业就要遭受灭顶之灾了。

20世纪90年代,三株口服液以年销售业绩80亿元笑傲全国保健品市场,但一篇《8瓶三株喝死老汉》的报道,让其陷入了一场舆论漩涡。老汉陈伯顺的家属一纸诉状,将三株集团告上湖南省中级人民法院,向三株集团索赔29万元。

面对飞来案件,三株集团认为这纯属诬陷,不予理睬。但一年多后,案件有了转折点。1998年3月31日,湖南省常德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一审宣判,认为陈伯顺死亡为服用三株口服液所致,责令由三株集团向死者家属赔偿29.8万元,并没收三株集团“非法”收入1000万元。

紧跟事实风向的媒体,一改三株案一审判决前的三缄其口,集体倒戈。《8瓶三株喝死老汉》成为号外,这个消息被全国媒体密集报道、转载,三株集团顿时陷入舆论的狂轰滥炸中。三株集团向来强硬的否认态度,此时被视做小丑演戏,已没有人肯坐下来听三株喊冤,三株百口莫辩。

一审后,全国的消费者和经销商开始封杀三株,三株集团苦心打造的营销策略在公众的愤怒面前不堪一击,全线出现崩溃。

一年后,尽管法院宣布三株集团二审胜诉,但三株集团已经无法起死回生了。三株集团迈向灭亡的步伐太快,甚至快过陡然而起的营销神话,迟到的二审判决也难以挽救三株集团已经坍塌的神殿。早在一年前营业额就崩盘的三株集团,现在甚至都唤不起媒体疯狂转载的兴趣。这年的胜诉和当年的败诉相比,已经从整版变成豆腐块大小。因为与变成冷饭的事实相比,媒体更愿意去炒扑朔迷离的事件。

三株集团失去了吸引力,媒体一哄而散,重新寻找新的话题企业,最终的损失只能由企业承担。网络狂欢的伤害

“一代饮料巨人终于轰然倒下!可口可乐于美国时间星期五宣布由于不堪长期以来的亏损,无法偿还堆压的债务而申请破产保护。同一时间,可口可乐将关闭美国的工厂,并且逐步退出饮料市场。”这是2009年9月,在网络上被疯狂转载的名为《可口可乐申请破产保护》的帖子的一段内容。

这个帖子说得有鼻子有眼,甚至还有不少网友相信,以至于可口可乐公司不得不在其中国的官方网站上正式发表声明,称:“此项言论是一个完全荒谬并错误的谣言。任何了解可口可乐公司财务业绩的人都知道,可口可乐公司财务状况非常稳健。在中国,我们的业务在过去连续五年内实现双位数的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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