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伪也好,自私也罢,此刻他想,只要唐水烟能好起来,哪怕他被千夫所指,遗臭万年,背上不忠不孝的罪名,那又如何?
司儒墨甚至有些自嘲的想,他一定是疯了吧,才会这样的不管不顾。
出神的想着,抱着唐水烟的手臂却在无意识的一点点收紧,就像是,害怕松懈了丝毫的力气,怀中的人便自此而去,再不回头。
四周的雾气突然之间全数散尽,那声音也在同时回荡在这茂密的竹林中,明明并不是那么空旷的地方,却依旧带着回响。
“唐水烟,我救了,你的命,我收了。”
两个药童踏剑而来,司儒墨难掩双眼的喜色,那是一种在绝望与希望中煎熬挣扎,最终得到肯定答复的人才会露出的强烈的情感。
那两个药童一身白衣,衣摆处织着这四周的斑竹,脚下的宝剑锋利的闪着寒光。在距离司儒墨还有一丈远的地方突然自剑身上跳了下来,一人手挎药篮,一人手执药杵,一左一右,笑眯眯的看着司儒墨。
“八王爷,要付代价了。”
“八王妃,交给我们了。”
那两柄宝剑因为两个人的离开,速度突然变快,几乎是一瞬间,便逼近了司儒墨的面前,然后在下一瞬,毫不留情的,毫不犹豫的,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膝盖。
加注过内力的剑身轻松的击碎了司儒墨的膝盖骨,横穿过去,司儒墨只觉得双腿一软,甚至都来不及感受那被贯穿的剧痛,身子便不受控制的跪了下去。
扑通一声,闷响,扬起了地上的尘土,混着血水,逐渐变得泥泞。
“啊啊,弄脏了。”挎药篮的小童一脸遗憾。
“谷主要生气了。”执药杵的小童满脸惶恐。
然后,两个人突然笑嘻嘻的异口同声道:“都是八王爷的错,都是八王爷的错。”
后知后觉的痛楚如今才传达给了司儒墨,他咬紧了牙关才没让那声痛呼溢出嘴角,他抱着唐水烟的双臂却是稳稳地,连一丝颤动都没有。
“啊啊,这样不好。”挎药篮的小童一脸惋惜。
“谷主不喜欢忍耐的人。”执药杵的小童一脸遗憾。
然后两个人相视很困扰的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异口同声的对着司儒墨认真说道:“所以你还是快些去死吧。”
似乎是刚刚下完一场细雨,窗外桃花娇嫩的花瓣上还承接着晶莹的雨露,淡淡的花香混杂着雨水的清香,自雕花的窗格间飘了进来,弥漫了一室。
啪嗒一声,是竹筒与竹筒相撞发出的清脆声响,重重纱帐之中,司儒墨张开眼,从未见过的景致让他一瞬间有些迷茫,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眨了眨眼,之前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用来,最后的一幕在脑海中定格,放大,放他的瞳仁猛地收缩。
他这是……已经死了吗?
“你还活着。”
一个戏谑的声音骤然在耳旁响起,司儒墨猛的转过头去,他竟然没有发现那里有人!
那是一个,很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男子。他的轮廓完美的像是上天最后的恩赐,那双墨绿色的眼中妖气弥漫,一身白色锦缎长袍,外面罩上月白色的轻纱,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看着司儒墨。
“这……里……是?”司儒墨想说话,却发现竟然几乎发不出声音,嗓子就像是紧紧的黏在了一起,声音就像是被积压过一般,轻的几乎听不见。
男人似乎没有回答司儒墨问题的兴致,他转身走到不远处的桌旁坐下,拿起似乎还是温热的茶,轻啜了一口,说道:“解毒需要内力,而我,并不想费那份力气。”
司儒墨一瞬间就急了,难道仙医谷不愿意救人了,所以才没有杀他?
几乎就在下一瞬间他想从床上冲下去,抓住那个男人理论。可是下一刻他发现,自己如今根本动不了,只能恼怒着一双眼瞪着男人。
男人似乎很享受这种被人瞪视的状态,他的薄唇上挂着一抹笑,缓了缓,这才继续说道:“毒解了,那个提供内力的人也或许会功力尽失,如果八王爷愿意,那么就眨两下眼睛,如果不愿意,就闭上眼吧。三日后我会还给你一具漂亮的尸体。”
司儒墨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不救人就好。赶紧炸了两下眼睛,就看到呵呵一笑,放下手中的茶杯,径直走到了门口。
“药童,将八王爷带到药池。”
之前在浓雾中见到的两个药童笑嘻嘻的探出脑袋,出现在了司儒墨的视野之中。他们两个人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年纪,一个扎着鹅黄色的丝带,一个扎着天空蓝的丝带,咯咯的笑着,齐声应着:“是,谷主。”
待男人走远之后,这两个药童才跳进了屋里,眨眼之间就来到了司儒墨的床前,歪着头说道:“谷主说要把八王爷带去药池。”
“八王爷不能走路。”
“阿左不能违背谷主,但是阿左讨厌八王爷。”
“阿右不能违背谷主,但是阿右讨厌八王爷。”
司儒墨这才勉强的分了清楚,鹅黄色丝带的叫阿左,天空蓝丝带的叫阿右,而刚才的那个男人,果然是仙医谷的谷主。
只是,那男人究竟是多大的岁数了?看起来不过是与自己相差无几,可,仙医谷的谷主在许多许多年前,就一直没有听说有继承人。
“阿左不想碰王爷,阿右去抬。”
“阿右不想碰王爷,阿左去抬。”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异口同声道:“这真是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