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一开口,这么一份美好就给破坏了。
“你姐我都要嫁人了,你就不能给我留下点好印象吗?“
一赌气,我还真将阿史那律耶的袖子拿来擦鼻子了。
“公主真要嫁人吗?不准备再争取争取了?”
苏祗婆原本是打算安慰安慰我的,但是一看到我古灵精怪没心没肺的模样,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争取,当然要争取了,争取让苏妖孽替我嫁出去。没准人家皇帝看在你长得这么好看的份上就原谅你了,不会在意你是男是女的。”
苏祗婆挥挥袖子一转身就走了,他是哪根筋搭坏了,觉得这丫头会想不开的!
没想到他走的快,我拉他拉的更快。
“苏妖精,我要是嫁过去的话,一定会把你一起带走的,你看着办吧!”
见我一副得逞的模样,苏祗婆在心里默默哀嚎了一声,怎么就让他摊上这么一个极品的学生了呢?
相比起突厥这边是修罗战场,北周那边要祥和的多得多。
皇宫,不见桌上奏折满山堆,倒看见一盘未下完的象戏。
十七岁的新皇,宇文邕,似乎对任何事情都不上心,整天埋头研究象戏。
“皇上,突厥来信了,木杆可汗同意联姻了…只不过这个阿史那公主尚且年幼,好像还不足十岁…刚满九岁的样子。”
使臣一脸尴尬,虽然知道木杆可汗向来喜欢出尔反尔。这次好容易确定下来了,竟然选了这么一位年幼的公主来联姻,实在是…怀疑他的诚心度。
“你刚刚说了什么?”
宇文邕只是静静瞥了他一眼。
使臣以为皇上生气了,急急忙忙补充了一句,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皇上只是在神游而已。
“木杆可汗说,既然要联姻,总得给点时间让公主学习一下中原文化。五公主聪明好学,又年幼。虽然才九岁但是…”
一听说新娘才九岁,宇文邕嘴角微微上弯,竟然浅浅一笑。
“皇上?”
使臣惊呆了,皇上这是怎么了,已经怒到不怒了吗?
“无妨,退下吧。”
突厥,牙帐。
“公主,刚刚那一段又弹错了。”
才一上午就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犯错了,苏祗婆无奈的点了点我的额头。
若是往常,我是绝对吃不了亏的。但是今日我实在是无心弹琵琶,也没心情和苏妖精斗嘴。
“本公主今日没胃口,胃口不好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你懂的。”
苏祗婆白了她一眼,暗自道我懂个屁啊!
“公主,你胃口好的明明都吃下半只烤羊羔了…”
被戳穿的我赶紧摸了摸自己的唇,明明自己都好好擦干净了,怎么还是被发现了?
“咳咳…艺术夸张需要而已,不是师傅你千叮咛万嘱咐教给我的吗?”
苏祗婆满脸黑线,一气之下就跑出了牙帐,出去透透风去了。
这一透风就看到齐国的使者浩浩荡荡奔了过来,贡品什么的一出手自然都是大手笔。
这么一看下来,他的心情突然好了不少,都开始哼起龟兹名曲了。
我见他一转身就轻飘飘的回来了,甚至还一蹦一跳,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师傅…你没有中邪吧?”
苏祗婆不理我,继续整理自己的宝贝乐器。在看到自己心爱的价值连城的琵琶被我不小心弄坏之后,发出了一声惊天的惨叫。
此时,阿史那俟斤的贴身随从,正在向齐国使臣们介绍说这就是五公主的牙帐。
北齐的使臣们刚想拍马屁来着,还没想出赞美之词来,就被这一声惊天惨叫声惊呆了。
这公主小也就算了…竟然还这么河东狮吼,没办法只能昧着良心夸赞了。
一番溢美之词夸得我是天上有地上无,人见人开花见花开车见车载的倾城佳人。
偏偏这位小公主很不配合的冒了出来,衣衫不整,举止粗俗,还一脸好奇的指着外面一群油头粉面的人,询问苏祗婆这些都是父汗新请来演戏的戏班子吗?
在牙帐内安安静静抚弄乐器却突然中枪的苏祗婆,此刻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这位小丫…小公主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五公主?”
齐国使臣难得聪明了一把,却见突厥随从闭上了眼,不仅当作没看到,还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怎么会,那丫头只是公主的陪读而已…呵呵…咱们去别处再转悠转悠,如何?”
目送了一批不速之客,我终于可以喘上一口气了。
“公主,看出新来的戏班子是哪家的了吗?”
见她明显放松了警惕,苏祗婆揶揄道。
我淡淡开口道。
“齐国,高家。”
苏祗婆没料到我会这么的坦白,以为我还会默默装傻一段时间的。
“公主既然知道是高家,怎么也不想给别人留个好印象,难道公主已经心有所属了?”
我在心中怒吼,本公主心有所属个屁啊!然而我却只能故作镇静,淡淡道。
“齐国兄弟叔侄残杀,短短数年已换几帝,在位者昏庸无能,沉迷酒色,荒淫无道…我才不往火坑里跳。”
苏祗婆的手就这么悬在半空中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开口道。
“齐国…好像还没有公主说得不堪吧?至少目前中原能与齐国匹敌的国家还没有…更何况齐国新皇即位政治清明,轻徭薄赋…”
半晌,突然停住不说了。
见他停住了,我也就淡淡一笑,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师傅对天下事了解的真多,一个乐师也需要对政事懂那么多吗?”
苏祗婆琥珀色的眸子暗了一暗,不再说话了。
北齐文宣帝高洋驾崩,废帝高殷即位。不久六叔高演发动政变自立为帝,是北齐难得一见的明帝。
高演即位,文治武功兼治,齐国一派繁荣景象。
阿史那俟斤又开始纠结了,毕竟齐国的国力放在那里,他不想在意都不行。
于是,他又翻脸了。
阿史那俟斤的摇摆不定,齐国人喜闻乐见,周国人是敢怒不敢言。
十七岁的新皇宇文邕,得知突厥毁约后,也没表现出什么大的情绪波动,朝政大事依旧是大冢宰宇文护全权处置,自己做了逍遥皇。
只是每到夜深人静之时,身旁的美人睡得正香甜,他却孑身一人,一言不发地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皎洁的明月。
恨自己无能,恨自己无力,恨自己没法守护好这个大家。
皇兄,你可知你这么一走了之,将这沉重的包袱丢给与朕。朕除了默默等待,别无他法。
这样的朕,如何对得起你给朕的托付…
长兄宇文毓的死,宇文邕直到现在都还历历在目。
那日群臣欢宴,酒兴之余,宇文毓正要举杯祝贺,侍女们端来点心,他也就如往常一样随意取了一枚。刚咬了一口还没下肚,脸色就大变了。
宇文邕就坐在他对面,知道他的大哥中毒了,却无能为力。
眼看着宇文毓口吐鲜血,奄奄一息之时,用尽最后的力气向在座的大臣传口谕。
“立四弟宇文邕为嗣帝。”
父亲早逝,长兄如父。
宇文毓,那是如父如师又如友的存在,是他生命里不可多得的阳光。
如今连那仅有的一抹阳光都被撕毁的一干二净,前有狼后有虎,那看似高高在上的皇位,脚下却堆满了他兄长们的尸体。
染满皇兄鲜血的遗诏,他却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推却,只为暂时麻痹敌人的警惕性。
谁能知道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年心里,此刻正在滴血。
但是阿史那俟斤不在乎,九岁的我不知道。
直到一年以后,高演驾崩,长广王高湛即位,立胡氏为皇后,长子高纬为太子。
期间周国频繁进贡,数目可观。阿史那俟斤又开始犹豫了,权衡再三后终于下定决心,将五公主嫁给宇文邕,与周国联姻。
十岁的我得知自己的联姻对象已确定,是北周皇帝,宇文泰的四子,十八岁的宇文邕之后,我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正当我懊恼的快要抓狂时,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拍了过来。
“好了,不哭不哭,师傅带你出去走走…”
苏祗婆难得善心大发,见我都快要哭鼻子了,觉得这小丫头原来还是有可爱的地方的,心就软了。
没想到我一回头,愁云烟消云散,喜出望外都不能形容她现在的心情。
苏祗婆顿时觉得一阵狂风暴雨将要袭来,蹂躏他干瘪瘪的小钱包了。
“师傅,徒儿这么可爱,你不会小气的对吧?”
苏祗婆只能干声一笑,捏了捏我肉嘟嘟粉嫩嫩的脸蛋。
我也就随他捏了,还朝他暖暖一笑。
这一笑,苏祗婆竟然愣神了。
突厥人都是碧眼,唯独我拥有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
这粲然一笑,眼底竟似有千朵万朵紫罗兰盛开,澄澈又妖娆。
我见他眼神有点怪异,眼珠子一转溜,不怀好意的扯了扯他的袖子。
“师傅,你现在的表情很猥琐知不知道?”
苏祗婆尴尬的咳嗽了一下,随手就弹了一下我的额头。
“小小丫头,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呢!”
我朝他做了个鬼脸,拉起他的手就往人群堆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