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身鲜血,胸口的深凹明显,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周逸清,意识开始恢复。
满目苍凉,空中的血腥味道未减,之前的一幕幕重现。
为什么?
这是周逸清恢复记忆后的第一念头。他清楚的记得,自己明明受到了那人的攻击,并且意识已经散去,可为什么现在还活着?要知道,元婴后期强者的一击,就算是随意的一击,也不是他这种堪堪筑基中期的小子能够承受得了的,那地上的众多尸体便是最好的证明。
啪——
啪——
啪——
周逸清使劲的拍打的脑袋,努力使自己更清醒些。
天色已明,望着满目疮伤的上清宗,周逸清的神情有些木呐。
这种无妄之灾,饶是之前有所准备,他也想不到结局竟会是如此的惨烈。
难不成自己真的是天煞孤星?
身上传来的剧痛远不及心上的痛来得猛烈。周逸清的胸口剧烈起伏着,陡然间剧烈的咳嗽起来,再也忍不住,吐出一大口鲜血。
上清宗完了!
看着众多的尸身,周逸清的脚步,已然来到玄真长老跟前。
曾几何时,已经是冰冷尸体的老头子还在每天带领着大家做着枯燥的晨练;曾几何时,宗主大人还在上清宗大殿谈论着昆仑虚大会的胜景;也是在不久前,那位总是腆着肚子的玄阳长老还在被玄月真人喋喋不休的数落着不是。
然而现在,这一切,在周逸清看来是多么的脆弱。
啊——
一声痛苦到极点的长啸,带着些许沙哑,传上了天空,诉说着诸多不甘。
许久,不知从哪里滑落的水滴落在周逸清残破的衣上,那本已停歇的雨露,又是降临。
拖着满是伤痕的身驱,周逸清为逝者做着最后一件事情——让所有不幸者入土为安。曾经的上清宗,也是在其忙碌中,变成了一片墓场。
玄真的墓前,周逸清双膝跪着,指间一滑,便是在食指尖上出现一缕火焰。这种火焰,凡是修者都有,俗称元火。通常情况下,大多数修炼者都不愿使用,因为它太过消耗灵元。
指尖的元火,并没有在淅淅沥沥的雨中熄灭。周逸清从怀中掏出一本已经破烂的书籍,虽然书籍封面上已经染上了不少的血迹,但是“上清经”三个散发着古朴气息的字迹,依稀可辨。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周逸清将上清经一页页翻开,里面的字迹宛若被刻入灵魂深处般,从记忆中一个个蹦将出来。
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无名,万物之始也;有名,万物之母也。故恒无欲也,以观其妙;恒有欲也,以观其所徼。两者同出,异名同谓。玄之又玄,众眇之门。
……
刻在记忆中的东西,比如知识,仇恨,爱情,亲情,这些东西,无论何时,都不会轻易地从记忆中抹去。周逸清回想着《上清经》中的一句句言语,看着冰冷的黄土,似乎有所悟,又似乎是在发呆。良久,周逸清方才醒过神来,将手中的经书点燃。
以前,都是玄真带领着大家反反复复地背诵着《上清经》,虽然觉得无用,但是却依然想同这个和蔼的老头多待久一点。
想到这里,心中一痛。曾几何时,周逸清还因师傅玄通的死而对玄真乃至整个上清宗长老、宗主有所芥蒂,现如今,随着这些人的身故,当初的怀疑显得多么的可笑、可憎。
想起玄通,周逸清脸上神色微寒,昨夜的种种,再度浮现,身体微微颤抖着。
“都是实力啊!!!”许久,紧绷的身体顿时松垮下来,目光中的无力显得是那么的苍白。
对于修炼一途,周逸清很是明白,看似筑基与元婴中间只隔了一个境界,但是就这么一个境界,便如同鸿沟一般难以逾越。莫说是一个境界,便是同境界的一个阶段,想要突破,也是极其困难。
一想到昨夜那些人的实力,周逸清的心中便是生出一种绝望。倒不是说他没有信心,换作任何人,面对这等实力上的差距,都不敢保证绝对的自信。
迷茫,特别是对一个仅有着十六岁的少年,特别是像周逸清这种记事起便在宗门长大的少年,在这种时候,心中都难免出现一丝。但是,经过去年一年的事情以及现在经历的种种,周逸清的心智,远比一般同龄人成熟。他明白,上苍并没有给他过多的时间浪费。与其在这里过度悲伤,不如振作起来,努力修行。
仅仅是片刻,周逸清便是将悲伤的情绪强行压下,现在没有人可以帮他,唯一能够帮助他的只有其自己。
砰砰砰——
周逸清的脑袋,狠狠地磕向地面,额头上的血液,顺着脸颊滑落,最终没入泥土。
“宗主,长老,师傅,还有所有师兄弟,还有燕儿。”
“我本该随你们一同前往地下,但是上天既然不收留于我,这便是天意!”
“我再此起誓,不论前方道路如何,也不管那些是什么人,我一定会给你们所有人报仇雪恨,哪怕是魂飞魄散,也在所不惜!”
“不过,请你们原谅我不能为你们守灵。我将离开这里,离开昆仑。若是它朝有幸回来,报得大仇,我定会与你们长伴于此。”
说完,便是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深深望了一眼上清宗,熟悉的建筑,熟悉的道路,却是没有了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人,留下的,仅有一片火光以及消失的身影。可是周逸清并没有发现,在那片火海之中,就在其转身的瞬间,一道微不可见的光芒突然闪烁,以极快的速度冲出了火海,最终轻描淡写的落在其身上,无视衣物的阻隔,最终没入他的体内。
……
……
……
时光悄然滑过,眼看昆仑虚大会将近,作为昆仑虚中最为强横的门派,太华宗于近前得到消息,说上清宗在不日前,化作一片火海,而没有一个门人再出现过。
此事一出,便是震惊了整个太华宗乃至整个昆仑虚。
上清宗虽然在昆仑虚众多门派中丝毫不起眼,但是了解其历史的那些老人们却是知晓,这个门派曾经是有多么辉煌。
随着它的离奇消失,平静多年的昆仑虚中,一股暗流也逐渐开始涌动。人们的目光,纷纷投向了高高在上的太华宗,不过,这种目光中,更多的是怀疑。
在昆仑虚中,上清宗虽然不起眼,但是它也是拥有着五名元婴期强者的门派,而其宗主玄青更是达到了元婴后期的境界。除此之外,还有着三百多弟子。如此门派,虽小,但也不是说灭就能灭的。
在诸多门派中,有着这等实力的,屈指可数。而所有人都知道一点的是,太华宗,在历史上,曾经与上清宗有一些过节。
因此,当诸多门派的目光纷纷落在太华宗身上时,令人奇怪的是,除了事发之后派出人前去探查一次之后,偌大的太华宗,便是没有了任何动作。
就在昆仑虚大会随着时间的临近而钟声敲响时,人们似乎忘却了上清宗的事情,所有人的目光,都是转到了即将来临的大会之上。
号称昆仑虚百年一度的盛会,历来的昆仑虚大会,都备受关注。这种关注,不仅仅局限在昆仑虚的仙家门派,就连昆仑虚之外的门派,甚至是魔族、妖族等,有时都会派人前来。
平日里极为平静的昆仑虚大道之上,一行有着数十人的浩荡队伍,正沿着大道向太华宗所在行去。之所以前往太华宗,是因为这次的大会,是由太华宗举办的。
队伍很是奇特,看其打扮,似乎是从外面来的。不过,稍有眼力的人不难发现,这些人所散发的气息,宛若黑洞一般,似乎要将周身的空间尽数吞噬。
从气息上来看,这支队伍,实力最强的乃是一位有着红色头发,身形佝偻,身着一袭灰色袍子的老者。若是光看其行走动作,任谁都不会想到他竟然会是一名实力强横的修者。但是最为令人感到不解的是,这行人中,为首的似乎并非那位老者,而是一名薄纱蒙面,看不清容貌,但身材却是极为火爆的身着红色连衣裙的娇小少女。而那名老者,正如下属一般,跟在少女身后,那混浊的目光时不时地有些许精光流溢,但落在少女身上,却满是慈爱。
此时已是初冬,少女虽说只穿了一件裙子,但却不见其有丝毫凉意。从其露在外面的眉宇之间,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不过,她的目光,似乎正有意无意地瞥向一旁。
少女的身旁,有着两名体型魁梧的青年男子。此时,这两名男子正抬着一副担架,担架之上赫然躺着一个人影。
人影显然处于昏迷之中,****着的上半身,被白色的绷带从肩旁斜跨包裹着。少女瞥向的,正是担架上的身影。
许是怕被人发现,少女的目光并没有在人影身上停留许久。说起这道身影,乃是他们刚入昆仑虚时,无意间被她在路旁发现的。许是处于某种原因,少女便是将其救下,并且帮其治伤。也是由于这人伤势过重的缘故,从开始到现在,后者一直处于昏迷之中。只是在某些时候,似乎能够听到一些呢喃之声,似乎在喊什么“燕儿”之类的。
不过,若是有熟识昆仑虚的人在场,恐怕会一眼认出那柄静静摆放在人影身边的宝剑。这柄宝剑不是他物,正是上清宗玄通道人的佩剑寒冰,而那道昏迷的人影也不是别人,正是曾说要离开昆仑的周逸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