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老宅是座大宅子,高门大院,进门是花厅,过花厅是天井,左右两边有走廊,出了天井才是东西厢,是张家人住的地方,后面还有花园,也就是后院。
这样的老式大宅子,现在能保存完整下来的很少了。据说这宅子是张家祖宅,有一百多年历史。民国兵荒马乱、抗战时期天下不安以及六十年代那场浩劫都没能将这座老宅子摧毁,也足以说明张家人的能耐。
迎接我们进门的是张建国的发妻李秋媛,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不愧是出身豪门,身上没有一点跳广场舞中国大妈的气息,举止优雅得体。
按照张建国的意思,是先带我们去拜见张老爷子,远来是客,总得先见主人。走到花厅时,被一对夫妇拦下。这是张建国的二弟张建业夫妇,也是出事孙媳妇的公婆。
儿媳妇出事,张建业夫妇一直担忧,此时脸上也挂着担心,两人打量了我和陈锋几眼,不明情况地看向张建国。
张建业问:“大哥,这两位就是老爷子写信要你去找的人?”
张建国点头,说:“我先带清风小哥去拜见老爷子,随后就去看秀莲。”
秀莲是那个出事的孙媳妇,正当两人说话间,后院突然响起一声尖叫,紧接着就有人在大喊,似乎有些慌乱。
我听到那声尖叫,心里就是一紧,知道出事了。
“是秀莲!”
张建业神色紧张,拔腿就往后院跑。
我看向张建国,说:“叔,救人要紧,迟点再去拜见老爷子。”
张建国知道事情轻重,说了声好,随后在前面带路。一路小跑,穿过天井的时候,我注意到天井的西南方位摆着一盆白兰,那白兰开得正盛,我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经,但因为着急后院的事情,就没有多想。
那孙媳妇全名叫吕秀莲,是张建业的长子张洋的媳妇。房间在西厢东侧,我们赶到时,门口围着几个女人,皆是面带忧色地往房里面张望,房里面痛苦的嘶喊声不断,听着有些凄厉,中间还伴随着某个男子痛苦的呼唤。
“大伯来了!”
门口的人见到张建国,脸上皆是露出喜色,一窝蜂地围过来。
张建国脸色一寒,训斥道:“都别杵在这凑热闹,该帮忙帮忙,没事的就回去歇着,像什么样!”
张家是个大世家,家风很严,张建国这么一训,几个女人顿时面露尴尬,悻悻然地散去。但随着张建国跨步进门,她们又小心翼翼地聚在一起,低声七嘴八舌地议论。
我跟陈锋进了房,顿时闻到一股很浓的中药味。我跟随老头子多年,对中医药也有所了解,闻气味就猜测出这是以黄芪为主药方的醒脑开窍方剂,显然张家人不仅不相信吕秀莲是癫痫发作,也不是十分相信是鬼物作祟。
房间空间不小,里面的装修是复古与现代结合,十分有文艺气息,又不失时尚。此时,吕秀莲蜷缩在床上,似乎十分痛苦,因为头发散落,我看不清她的脸。
张洋坐在床上,神色痛苦,双手按着吕秀莲的肩膀,可能先前吕秀莲挣扎发狂,在他的手臂上留下几道较深的抓痕,血迹斑斑。
在床的另一边,坐着一个身穿水绿色连衣裙的少女,正在温柔地出声安抚吕秀莲。
“怎么回事?”张建国问。
“秀莲早上还好好的,刚才我给她喂药,她突然发狂,看到什么东西都想抓,嘴里还发出一些怪声,眼睛更是红得吓人,大伯,秀莲她好痛苦,你快救救她。”张洋一边说,泪水一边滚落。
“你别担心,秀莲会好起来的。”张建国安慰了张洋一句,转头对我说:“清风小哥,麻烦你了。”
我点点头,走到床边,刚要伸手去握吕秀莲的手,她整个人猛地坐起来,朝我吼了一声,声音奇大,把所有人都吓住。但我跟陈锋对这种事早已见怪不怪,陈锋上前一把将吓呆了的张洋拉开。
我左手伸出,扣住吕秀莲的肩胛骨,右手往她眉心一点,她整个人安静下来,倒躺回去床上。我迅速伸出右手撩起她的头发,看清楚了她的脸。
见到她脸色呈灰色,我眉头顿时一紧。之所以为灰色,是因为她脸色本是煞白,毫无血色那种煞白,在她皮囊之下,又游走着一股黑气,黑白交替之下,呈现出来的就是灰色。
“黑煞!”
我吃了一惊,黑煞的出现,一般是凶灵。
“啊~~~”
吕秀莲再次挣扎惊叫,但陈锋却把她控制住。我上前查看她的眼睛,发现瞳孔有些涣散,眼白里全是血丝。
看到这里,我心里已经确定了七八分。于是,我手捏两枚铜钱,一枚放到她舌头底下,抵牙压着,一枚放到她舌头上面,贴上颚压着。
这在套路上说,叫“压惊”。
做完这些,吕秀莲顿时安静下来,我让陈锋将她平躺下来,取出四根红线,分别栓在她的手脚上。
张建国等人一直在旁边看着,见我抬头,心里显然也猜测到几分。唯独张洋还是不相信自己的妻子是中了邪,拉着我的手臂着急地问:“秀莲得的是什么病?要怎样才能治好?你快救救她呀。”
我知道他是悲痛过度,精神不大好了。便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正想安慰几句,就在那时候,我从他的手背上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我心里一紧,仔细打量他,发现他的眉心处有一道怨气。寻常怨气都是自身诞生,但他这道怨气却是寄生的,也就是说,有人在临死前,把怨恨之气种在他身上。
张建业的妻子赵春梅过来把儿子拉开,我看了一眼张建国,他会意了,转头对水绿色连衣裙的少女说:“小妍,陪你婶婶出去歇着。”
少女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满,却没有抗拒,看了我两眼,才走过去陪着赵春梅扶着张洋出了房间。
张建业着急地上前,问:“清风小哥,怎么样?秀莲真的是被那……那种东西害了?”
张建国瞪了他一眼,转头对我说:“清风小哥,你有话直说。”
我点点头,说:“秀莲身上确实有古怪,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她被某个凶物种了魅。”
“凶物?”张家兄弟吃了一惊。
“就是凶灵!”我解释,“人死而化鬼魂,寻常鬼魂入轮回,一些怨念极深的鬼魂则留恋人间,化作凶灵,凶灵有些手段,能在特定的人身上种下魅,也就是平常所说的中邪和鬼上身,如果不得法,这个人就会被凶灵折磨致死。”
张家兄弟很震惊,急忙问我吕秀莲还有没有得救。
我说:“我暂时用铜钱帮她镇神,红线帮她锁身,只要不拿掉铜钱红线,她暂时没什么大碍,至于解救,得找到那只凶灵。”
张家兄弟松了一口气。
我看了两人一眼,忽然问:“不知府上最近有没有人去世?”
张建国毫不犹豫摇头,只有张建业的眼神飘忽,揶揄了一下才摇头。
我心里冷笑,却没有戳破,让张建国跟我说一下吕秀莲出事那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