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告白
我没有死，若是死了，也许是个完好的结局。
我醒来的时候，睡在一张大雕花木床上，转身便对上一张眉头紧皱的脸。
“你醒了。”他舒展了愁容，含着笑，看着我。
我摸了摸脖子，脖子上裹了布。“我没有死么？”
“傻女人，只是划伤了皮，喉咙没有破，你就那么怕死么？你知不知道你那天晚上哭得鬼哭狼嚎的，丢死人了。”他伸手端桌上的药，一脸嫌弃的表情。
我回想了一下，确实挺丢人的。
药很苦。“你怎么连喝药也怕苦？”他再次一脸嫌弃地看着我。
我冲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知道他对我是什么反应，那天晚上，我向他表白，不知道他是什么反应。
我盯着他看，却什么也看不出。
我该怎么办，还是跟他一样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很乖地吃着药，吃完药，他往我嘴里塞了几个蜜枣，很甜。
“阿修，你没有受伤吧。”我看着他站起来，知道他毫发无损，担心他走出去。
“我没事，我本来在屋子里躲得好好的，你发什么疯，大叫什么啊？把人都引来了。”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不是的，我只是听他们说去追你了，我害怕他们追上你，我不知道你还在屋子里。”我慌忙解释，该不会，他以为我是奸细，要害他吧。
他在一旁窃笑，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便不再解释了。
“林儿呢？她没有事吧？”我岔开了话题，其实我也想逃避呢。
“林儿说她想回家了。”他又拿过来一碗浓汤，放在嘴边吹了吹，喂我。
“怎么可能？她走了吗？”林儿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吧，没有抱得美人归，她这么可能轻易便宜我。
“还没有呢，她说要等你醒，跟你告别。”
“阿修，你别杀她好不好？”我想依阿修的性子，也许他不会放过林儿，可是林儿是个很单纯的人。
“娘子很喜欢她吗？”他笑着看我，“我差点忘了，香香喜欢女人呢。”
我突然想起那天在宴会上看舞女流口水的情景，脸刷地红了。
“不是的，林儿是个好女孩，你放过她吧。我不想她出事。”
“娘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他宠溺地看着我，跟以前一样，好像从来没有发生什么一样。
收拾收拾他便出去了，一会林儿跑了进来。
林儿见到我倒是不说话了。她一向不是唧唧咋咋的么？
“阿修说你要走了？”我问她，她走过来坐在我床边。
“嗯。你没事就好。”她低头不看我。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想走了？这不像你啊。”我笑着看她。
她却突然不耐烦起来：“我留下来干什么？看你们两个恩爱吗？”说完她又不好意思起来。“我本来觉得我真的很喜欢公子，可是那天晚上，我听到那些人说话的时候，还暗暗放心了。我没有你爱得深，我口口声声说爱他连死都无所谓，可是直到我看到你跳出来，引开杀手的时候，我才知道什么叫连死都无所谓。”她别开脸不看我，身体却不自然地抖动着。
我想安慰她，可是不知道说什么。
“你知道吗，你跳出来的那一霎那，我居然还害怕你招来杀手，自己性命难保。”
“这不能怪你…..”我还没有说完就被她打断了。
“住口，我不要你说我！”她转过头来，我发现她早已经流下了泪，“我想今天就走。”她的声音有些呜咽了。
“今天就要走吗？”我有些失落，没想到我没有那么讨厌她。
“公子他很紧张你，你别再把他让给别人了。”她擦了擦泪。
“他很紧张我吗？”他真的在乎我吗？我自己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吗？他那么一个淡然的人，居然…….”她想说什么，却没有说下去，一会又说“你要是来凌州，过来看我。”
“凌州在哪里？”我对这些地名什么都不知道。
“你连凌州在哪都不知道。”她又耻笑了我。
“回去我会让阿修拿地图给我看。”我忙解释到。
她看着我，又有些怅然，“你别送我了，我收拾好了自己就走了，不会再来跟你告别。”
“那我去了凌州怎么找你呢？”我见她要走，忙问道。
“过不了多久，所有的人都会知道我的名字。”她转头，对我粲然一笑。林儿真的是个美人呢。
我再也没有看到林儿，阿修一直陪着我，我觉得我很有必要再问他一次，问他那天晚上的事情。也许是遇到林儿让我突然有了勇气，也许我更害怕哪天死了，再也没有机会了。
“阿修，还有多久才到云都？”伤好的差不多，我下了床，阿修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子旁看书。我们在一座宅子里。
“大概还有一个多月吧。怎么了，累了么？”他放下书，转过头温柔地看着我。他的头上有一颗高大的梧桐树。阔大的叶子，仿佛他的手掌。我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的石凳子上，凳子凉凉的。
“阿修，”我仰起头，望着满树的梧桐叶。
“怎么了？”他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那天，我说的话你还记着吗？”透过梧桐叶看着天空，也是很美呢。
“哪天啊，娘子？”言语戏谑。
“阿修，我喜欢你。”我闭上眼睛，这句话仿佛有千斤重般。逃不掉，何必逃。我不知道我能跟你在一起多久，我只是不想再留遗憾了。
等了很久都没有回声。
风吹过，梧桐叶哗哗作响。
“我爱上你了，阿修，”我转过头看他，见他表情严肃地看着我，“阿修，你喜欢我吗？”
他依旧什么话都不说。我只是看着他，等他说话，哪怕等到天荒地老，我也会等下去。
终于他站了起来，转身进了屋，“我们明天便走。”
只留下这一句无关风月。
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流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