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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傩偶师傅

云游子跟我说,这是白韦陀藏骨头的地方,这些骨头有个名堂叫“祭骨”,专门用来给白韦陀雕刻傩雕。骨头都是傩戏班的人在各地收集回来的,白韦陀带着他的傩戏班每次出去,除了寻找“本命猴”之外,窃骨是他们的目的之一。这一袋袋的骨头都是白韦陀的弟子从各地盗出来的。

我突然感到夏祖门里面,骨头派比起我这个木头派诡异得多,我对云游子说:“咱们把白韦陀的骨头都砸了,他肯定气得出来找我们。”

云游子说:“这都是他的命根子,没有这些,他如何能骗那些有钱的富豪呢?老实跟你说吧!这些骨头里面,不是每一件骨头都能制作傩雕,白韦陀还得从中挑选最好的,好骨头可遇不可求,据我所知,这些骨头里有不少白韦陀中意的。”

我这下明白了,云游子如此执着地想抢走这些骨头,无非就是因为白韦陀喜欢这些骨头,难怪在贵台镇,云游子和陈老大他们打了起来。云游子不是夏祖门门人,他又怎么知道这些呢?我沉思着,云游子已经把所有的白骨全部倒出来,我问他:“这些骨头怎么处理呢?”

“烧掉。”云游子毫不含糊地说。

“烧掉?”我愣了一下,云游子走出小石窟外面,他找了一把能燃烧的枯草,然后垫在白骨底下。我看了四周一眼,说来也奇怪,为什么这儿一个人也没有呢?既然是那么宝贵的东西,白韦陀居然不派人看守。这个地方比较偏僻,可是偏僻不代表安全。

云游子已经拿出火折,此时,石窟外面传来一个声音:“你们两个胆子也太大了。”我和云游子回头看着外面,陈老大带着一群人进来,手里拿着棍棒刀具一下子把小石窟的门围了起来。

陈老大笑嘻嘻地说:“云游子,想不到你竟能追到这儿来。”

“陈老大,瞧你这架势,看来你早预料到了。”云游子对陈老大说。

陈老大对着身边的人招手说:“兄弟们,给我打死这两个王八蛋。”围着小石窟的人立马朝小石窟门口冲过来,云游子站到门外那儿,厉声喝道:“你们想找死吗?”他这一声如同虎啸山林,回声不绝,振聋发聩,那些人都站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知道云游子的厉害,一个也不敢上前来。

陈老大看到手下们胆小如鼠不敢上前,气得吹胡子瞪眼,抢过身边手下的一根铁棍朝云游子冲过来。我听到云游子念了一个口诀,挺身而上。陈老大惨叫一声摔出一丈之外。他那些喽啰们纷纷跑过去把陈老大扶起来,陈老大瞪着云游子骂道:“你小子居然懂得邪术。”

云游子冷笑道:“识相的就给我滚蛋,对了,你把白韦陀叫出来……”他还没有说完,石窟外面有个雄浑的声音说:“是谁在这儿撒野?”

“黑师叔……黑师叔来了……”喽啰们喜出望外,一个个激动地看着石窟外面。

陈老大看到“黑师叔”来了,他带着哭腔喊道:“黑师叔,你要给我做主啊!这个王八蛋臭小子他打我,他这是毁了咱们骨头派的招牌,他不把咱们放在眼里。”

我看着石窟外面,心里面不由得一怔,那人我记得,傩偶师黑老师,我在山魈村遇到过,这人还想杀了我,没有想到他居然也在这儿。我知道黑老师厉害,不由得伸手抓了抓面具,希望黑老师没有认出我。蓝灵珠说过,她能救我一次,决不能救我第二次,可想而知,这个黑老师得有多可怕。黑老师已经朝石窟里面走了进来,他路过陈老大身边的时候,骂道:“你小子要是肯学点东西也不至于被人打了,白韦陀有你这种徒弟才叫辱了师门。”

“是,师叔说得对,我该死,是我不对。”陈老大埋怨起自己来。

“别说了,去一边站着,看看师叔我怎么教训这些小王八蛋。”黑老师说完,陈老大带着他的人退到了几丈之外,他们似乎有点儿害怕黑老师,又像是在给黑老师腾出场地。黑老师弄出这架势,云游子盯着黑老师说:“黑须弥,想不到你跟白韦陀沆瀣一气蛇鼠一窝,以前真有点高看你了。”

黑老师冷笑着说:“云游子,仗着点小本事真以为天下第一了,我帮不帮白韦陀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来管。”他蹲下来,从挂着的背包里面拿出四个拳头大小的巫傩玩偶,他把玩偶摆在地上,一字排开,接着将左手中指咬破,把血在每个玩偶脑袋处点了一下,再按了一个手诀,他一字一字地念叨:“死、魂、丧。”

黑老师从外面走进小石窟,他冷冷地说:“云游子,你服不服?”

“服你奶奶!”云游子被黑老师激怒了,他弓起身跳了出去,挥拳猛击,却被黑老师震开了,狠狠地撞在墙上,脸上的饕餮面具也破裂了,他狼狈地站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丝,“黑须弥,咱们再来。”

黑老师面色凝重,他轻轻地说,“饕餮、穷奇、混沌、梼杌,四灵守魂杀四方,四凶破仙门,诸神皆奔丧……”他念着口诀,一掌拍在云游子胸口,云游子仰头朝着天空喷洒了一口鲜血,整个人跪在地上。

黑老师走到云游子身后,他伸手摁着云游子的后颈,每一次用力一掐,云游子就哇地大叫一声,跟着像是吃了什么恶心的东西开始呕吐,呕吐着,云游子脸色苍白,软软地跪在地上,似乎没有任何力气,看着就快要死掉了一样。

我很担心云游子,站起来想去查看云游子,黑老师瞪着我说:“你又是谁?”

我没有理会黑老师,走到云游子身边,云游子推了我一把,“快走。”

“云游子,你没事吧?”我真担心云游子会死掉。

云游子没有回答我而是不停地吐出黄色的液体,他看着很难受。黑老师对我说:“放心,他死不掉,我从来没有想过杀掉他,不过……他们就不一定了。”他说完看向外面站着的陈老大等人。黑老师制服云游子之后,陈老大他们喝彩不断,他们此时已经围过来。

陈老大走到黑老师面前,说:“黑师叔,这次感谢你了,我一定会禀告师父。”

“嘘,这事你千万不能告诉你师父,我可不想打搅他。”黑老师淡淡地说。

“哦,黑师叔,你真不要去见见我师父?”陈老大问。

“见他做什么?你知道我跟他一向不和,算了,这里交给你吧!我得走了。”黑老师说完看了我一眼,“你的声音很熟悉,我们以前见过吗?”我摇摇头,黑老师这才肯离开石窟。

“云游子,你也有今天,嘿嘿!你落到我们的手里,新仇旧恨,咱们一起了结。”陈老大奸笑着带着他的人进入小石窟。

我挡在云游子面前,“你们真不把我放眼里!”

陈老大笑道:“你又算什么?拿下!”他身边的人围了过来。

我身后的云游子说:“寒一川,你滚开。”

我站着不动,他伸手把我推到一边,他竟然站起来了,他布满血丝的双眼直勾勾地瞪着陈老大,“陈老大,你想杀我,还不够格。”他跳了起来,一转眼已经来到陈老大面前,只见他一手掐着陈老大的喉咙,陈老大哇哇叫道:“你不是受伤了吗?你诈伤?”他被云游子摔到小石窟外面,其余的人只能愣愣地看着。

云游子回头对我喊道:“寒一川,你还愣着干啥?还不快走!”

他朝石窟外面跑去,我知道他刚刚对付陈老大属于最后一搏,看到他向外面跑,我恨不得多长几条腿,这样子好追上他。陈老大发现我们逃跑,知道云游子快不行了,尽管摔得不轻,他还在卖力地喊道:“快追,追到他们给我狠狠地打一顿。”

喽啰们都吃过云游子的苦头,知道云游子快不行了,吆喝着蜂拥着追了出来。

我跟着云游子一路穿过山林跑下来,过了一个坡地,云游子把我拉到一边,我们滚进一条槽沟里面,等陈老大的人追过去,他才把我从槽沟里面拉出来。看到追兵已经朝前面跑去,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哗哗地流,嘴巴里面骂道:“如果不是黑须弥,我们就得逞了。”

“黑须弥他到底是什么人?他和白韦陀师出同门?”我好奇地问,黑须弥这个人浑身邪气,从我第一次遇到他便知道他不好惹,陈老大口口声声称之为“师叔”,但听黑须弥的口吻,他似乎又不大愿意跟白韦陀扯上关系。我最不解的是蓝灵珠为何称他为“黑老师”。

云游子叹着气说:“黑须弥这个人二十年前还不错,二十年后变了,变得恶劣,变得暴戾,听说他的孩子老婆被人害死之后,他就这副德性了。呵呵!他和白韦陀确实同门,不仅同门,他们俩还是亲兄弟,黑须弥和白韦陀不同,他一心一意学习傩雕秘技,白韦陀则整天想着怎么赚钱怎么玩。可惜骨头派的掌门令被擅长溜须拍马的白韦陀获得,黑须弥很不甘心,他找白韦陀比试,结果白韦陀输掉了,输掉的白韦陀一气之下把黑须弥逐出骨头派。黑须弥接二连三地受气,他也忍不住了,离开了骨头派,姓氏也由白改成黑。他出来之后,到处授徒,口碑很好,人人尊称他一声黑老师。他把骨头派的秘技外泄,白韦陀哪里乐意,他找到黑须弥,这一次,白韦陀出了花招,他打败了黑须弥。黑须弥一气之下,不玩傩雕改玩傩偶,他四处寻访傩偶师,集之大成,最终成为了一个道行高深的傩偶师。”

“原来如此,他确实是个狠角色。”我说完,云游子站起来说:“咱们走吧!回康城去,黑须弥和白韦陀心存芥蒂,他只会帮白韦陀一次,下次咱们没有黑须弥的阻碍会变得容易一些。”

我问:“黑须弥他真不会帮白韦陀吗?”

云游子笑道:“黑须弥号称事不过二,一件事情,他从来不会做第二次,无论成功失败。”我心里面不由得欣喜,这么说黑须弥不会再杀我了。

云游子已经朝前面走去,我缓缓地跟着他。我们进入一个林子里面,走了一会儿,前面传来一个女人的笑声,三更半夜,幽林之中出现女人笑声,这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云游子似乎并不畏惧,他大胆地朝笑声走去。我顺手把脸上的面具摘下来,云游子对我说:“面具自己拿好,关键时刻,它还是很管用的。”

他接着告诉我,巫傩世界里面,一共有五种面具,生命礼仪面具用于人自身的各个生命历程,包括诞生礼、命名礼、成年礼、婚礼、丧礼等各种仪式。

第二个叫镇宅面具,将特定的器物置放于村寨院落,以驱邪辟灾,悬挂面具和原生态的兽头、骨角和面具及其衍生品吞口,陈置铺首、天兽、兽纹瓦当、画符、门神等可以,阻断鬼蜮侵入。

第三个叫节日祭祀面具,主要用于年节赛会、岁时祭祀以敬天祈年。

第四个是戏剧面具,它分为傩戏面具和藏戏面具两大系列。

第五个则是极为神秘的“神鬼面具”,神者佑人,鬼者害人。云游子说给我的是经过开光了的神面具,遇到诡异的东西或者人,这个面具能保护自己和提醒自己。听云游子这么说,我只好把面具拿好。

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前面传来了打斗声,我和云游子潜行过去,到了打斗的地方,我吓了一跳,蓝灵珠居然跟被称为“黑老师”黑须弥打了起来。黑须弥利用十几个拇指大小的草头傩偶将自己圈起来,这些草头傩偶像是一个个细小的娃娃,它们的脑袋不停地冒着烟雾。黑须弥盘坐在草头傩偶中间,双手捏着手诀,嘴巴里面叽里咕噜地念着咒语。

在他跟前,蓝灵珠就好像疯掉了一样,她怒喝着似乎正在跟什么东西缠斗,她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不停地甩着身体试图和对方分开。看着如此疯狂的蓝灵珠,我低声问云游子:“黑须弥对她做了什么?”

云游子眯着眼睛看着蓝灵珠,“黑须弥这用的是迷烟,在我们旁观者看来,她像是鬼上身一般疯疯癫癫,其实她正在和自己的幻觉打斗。”

“幻觉?什么玩意?”我问。

“她会不会有危险?”我担心蓝灵珠。

我冲了出去,几个跨步来到黑须弥面前,黑须弥看到我,他愣了一下,我已经扑到他身上,他骂道:“臭小子,你坏我的事,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他后面连续念了几句“不得好死”。我把黑须弥扑倒之后,顺手把插在他四周的草头娃娃摘了出来,黑须弥看到这一幕,瞪大了眼睛,那边的蓝灵珠已经站了起来,她朝黑须弥跑过来,一脚踢开黑须弥,跟着她把我手里的草头娃娃抢走,“寒一川,你不要命了吗?”

她挥动着双手将草头娃娃撕开,倒在一边的黑须弥见势不妙,身子一弓,快速往林子里面跑去。

我感到眼前昏眩,摇摇欲坠,云游子快步跑出来把我抱住,“你还好吗?”

我身体里面一阵热辣辣,像是藏着一把火,火不停地烤着我的五脏六腑,我感觉自己快要熟透了,似乎我也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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