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少康喊着,冲到了风缗身边,迅速用匕首割断了绳子,风缗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来,少康急忙抱住了风缗。突然,一支箭从少康耳旁如同闪电一般飞过,在少康脸上擦出了一条血痕,深深钉在了木桩里,随着强劲的一股气流,那木桩瞬间碎裂开来。
“前面便是有仍国的土地了!”少康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激动地指着前方的草原对女艾说道。
为了避开危险,自从离开寒亭之后,少康和女艾几乎避开了每一个市镇,只偶尔在几个偏僻的村庄稍作停留,尽量选择了较为偏僻的路向有仍国方向进发。如今,转眼已是风餐露宿数月之久,少康的皮肤晒得更加黝黑了,人也结实了不少,倒是女艾,虽然长高了些,皮肤却依然白净细腻,像个漂亮的瓷娃娃。
想起当初从悬崖坠落,被那鲲鹏带离故土的情形,少康心中顿时百感交集,转眼便是一年有余了,这些时日,没有自己,母亲和小鹙又是如何度过的呢,她们一定一直苦苦找寻着自己的踪影吧!想到此,少康心中顿时涌起了一阵愧疚之情,恨不得长出翅膀,瞬间便飞回自己的家,那间简陋的小木屋。
“小艾,快看看,我看上去怎么样?糟了,这么久了,我晒得那么黑,还长高了,我娘会不会都认不出我来了啊!小鹙我倒不担心,小鹙的样子一直都是那么美,她认不出我来,我随时都能一眼认出她……”少康激动得语无伦次,絮絮叨叨着,笑容一刻也没有离开嘴角。
“放心吧,少康哥哥,你和我刚见到你的那个时候一样!很快就能到你的家乡了,真好啊!”女艾笑眯眯地抓着少康的手,看到他这么高兴,女艾也觉得心中豁然开朗,这些日子在路途上吃的苦顿时都算不得什么了。
躺在钱袋子里头的鱼妇却是难得的安静,一路上都没有半句言语。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此时,少康心中只满满地装着回家的期待,其他事情都不再重要了。
前面便是有仍国的城门了,穿过城门,穿过热闹的集市,便能到达和母亲一起生活的荒原了。想到这里,少康顿时全身都充满了力量,旅途的劳累一扫而空,牵着女艾的手大步流星地朝着已经能够看到轮廓的城门走去,女艾甚至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少康的步伐。
有仍国的城门修建得十分气派,随着越走越近,少康突然看到,在城楼上似乎竖着一个木桩,那木桩子像是还绑着一个人。阳光刺得少康眼睛有些睁不开,看不太清楚城楼上的人究竟是谁,但那个身影却让少康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少康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在离城门大约二十几步的地方停了下来,眯着眼睛,迎着阳光,想要努力看清楚那个人究竟是谁。
“快跟我走!”正在少康几乎要辨认出那身影之际,耳边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少康一转头,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近旁的美丽脸庞,惊喜地喊道:“小鹙!”
小鹙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一身嫩黄色的装束,澄若秋水的眼睛依然清澈如昔。顾不上再多言语,小鹙一把抓住了少康的手,拽着他便往和城门相反的方向走去。少康一愣,再次回过头看向城楼上的身影,飘扬的旗帜挡住了刺目的阳光,就在那短暂的一瞬间,少康终于看清楚了那人的脸,那人竟是母亲!
“娘!”少康惊诧不已,脱口而出,猛地挣脱了小鹙的手,朝着城门跑去,突然只感觉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栽倒在了地上。
“少康哥哥!”女艾着急地喊着,蹲下了身子,不断摇晃着少康,随即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略有些惊恐地看着把少康打昏在地的小鹙。
小鹙叹了口气,对女艾说道:“他如果这样冲过去,会死的。帮我一起扶着他,先离开这里,好不好?”
女艾咬着嘴唇,思索了片刻,重重地点了点头。
“娘!”当少康惊声叫着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间陌生的小屋子里了。少康敲了敲自己的头,顿时感觉脖子后面一阵酸痛,昏倒之前看到的一切逐渐浮现在脑海里,少康一惊,他没看错,城楼上被捆绑在木桩子上的,确实是母亲!
“你如果再这么冲动,什么都不听我说,我就把你捆起来。”小鹙淡淡地说着,端着一碗米粥走了进来,“吃点东西,听那个小姑娘说,你们这些日子以来很辛苦,东西也没好好吃。”
“小鹙,到底怎么回事?我现在哪还能吃下什么东西!”少康焦急地喊着,推开了小鹙递过来的碗。
小鹙顺手把碗放在了一旁,在少康身边坐下,叹了口气,说道:“他已经发现你的存在了,他如此对待夫人,便是想要引你现身,取你的性命。”
“寒浞,是寒浞对不对?”少康颓然地说着,“都是我害了娘,可是,他如何会知道我的身份?我已经如此小心了……”
“这和你做的任何事情都没关系,少康,这是命运。”小鹙打断了少康,捧着少康的脸,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道,“你这一年多发生的事情我虽然并不尽数得知,但也从那些飞禽走兽处听说了一二分。你听着,你做的事情没有任何错误,这是你的命运,你必须要面对的命运。夫人的遭遇并非你的过错,这是难以逃脱的命运。十五年,能够瞒骗整整十五年,已经十分难得了……”
“你在说什么啊小鹙?什么瞒骗十五年?”少康不解,但心中某个地方却隐隐被触动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刻便将揭开神秘的面纱一般。
小鹙站起了身子,走到了屋门口,招呼一直站在门口的女艾进屋,顺手把门关上,再次回到了少康身旁,说道:“少康,原本这件事情应该是由夫人亲自告诉你的,但我怕……总之,是时候让你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我的……身世?”少康一怔,那是母亲一直不愿提及的事情啊。
小鹙点了点头,说道:“你是有姓氏的,你有着高贵的血统,你是身负天命的天之骄子。你姓姒,是大夏王朝遗留下的血脉。”
小鹙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少康顿时感觉脑海里一片空白,愣愣地睁着眼睛看着小鹙,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你的父亲,是大夏最后的王,姒相。当年,寒浞之子寒浇领兵攻打帝丘,你的母亲风缗王后当时腹中便怀着你,姒相拼死护风缗出逃,我便是在那时救了夫人和尚未出生的你。风缗王后的母族便是有仍国,当时,我护送夫人到了这里,夫人本想借助母族的势力对抗寒浞,但寒浞的势力实在太过强大了,即便是夫人的母族,也不敢公然与他对抗,甚至不敢收留夫人……所以,一直以来,夫人都隐姓埋名,生活在荒原之上,便是为了躲避寒浞的追杀。少康,你是姓姒的,你的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同时也背负着扭转乾坤的使命,十五年来,我一直留在你的身边,便是希望终有一天能帮助你成为一个强大的人,足以扛起你的使命!”说到这里,小鹙顿了顿,站起了身子,从角落一个箱子里拿出了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破旧的灰色斗篷,放到了少康床边。打开斗篷,里面是一枚手掌大小的金褐色令牌,令牌上写着一个“夏”字,在另一面,则写了一个“姒”字,小鹙拿起沉甸甸的令牌,放到了少康手心里,接着说道,“这是你的父亲姒相留下的,他曾嘱咐过夫人一定要交到你的手中。夫人被带走的时候,我便把这些东西偷偷带了出来。”
握着冰冷的令牌,少康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坠入了冰窟之中,那些断断续续的梦境,梦里那个人说着的莫名其妙的话语,那些难道都是死去的父亲留给自己的嘱托吗?大夏王朝,姒相,寒浞,这些原本与他的生活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东西,怎么一夜之间涌进了自己的生命之中,淹没了原本安宁平和的一切……
“既然……既然已经……十五年了……为什么却……”泪从少康眼角滑落,他紧紧咬着牙,克制着胸口澎湃的情绪。
“十五年了,夫人早已经放弃了一切,早已经决定让你的身世成为永远的秘密,但命运却不会如此轻易就妥协的……一年前,就在你失踪的那一天,你的舅舅、有仍国现在的国君风鲤去找过夫人,或许是因为愧疚,他承诺夫人给你一个官职,让你从此能够好好过日子,夫人也认真思索过这件事情,想让你就这样平安过一世便罢了。但不曾想到的是,风鲤的造访却偏偏造成了夫人的悲剧。”小鹙轻轻叹息着,“那日,风鲤的一个夫人偷偷跟了风鲤出来,她以为夫人和风鲤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大闹了一场,这一闹,便有人认出了夫人便是大夏王姒相曾经的妻子……后来,皇城便有人来了,还带来了军队。虽然人人都说你已经坠落悬崖,生死未卜,但他们却不相信,将夫人关在了牢房里,并四处寻找你的尸骨。寻了一年多,却始终杳无音信,他们怀疑你还活着,定是躲了起来,所以从半月之前,便将夫人高悬于城门之上,意图要将你引出来,斩草除根……”
“我一定要去救娘!”少康激动地说着,从床上一跃而起。
“少康!你难道不懂夫人的意思吗!”小鹙大喝道,“若你贸然前去送死,大夏便连最后的血脉也没有了!你的父亲,还有夫人,他们为保住你而做出的牺牲,就全部白费了!”
“那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难道你要我亲眼看着母亲受尽折磨,我却只能像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吗?”少康声音嘶哑地吼着,痛苦地埋下了头。
小鹙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少康,她虽非凡人,但能力始终有限,况且,这俗世间的一切,她本就不该过分干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