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着御乾殿,就是上书房,夕阳最后一抹亮色落幕的时候。无论是御乾殿,还是上书房,此刻都是安静无声的,这里就像是一条承载了无数光明和黑暗的权贵大道,所有将门才子和名人政客皆为它倾倒。所以,今日,它也不闲着,即使已经繁星点点,弯月露尖。
一只白鸽身形轻巧的掠过青山绿水,飞越过层层楼阁,然后,安静的落在东宫的屋檐上,那双锐利灵动的眼眸紧紧盯着向它走来的那个人。
一名侍从匆匆跑过去,一只手轻轻抚着鸽子的羽毛。然后,一只手取下鸽子脚架上的纸条。
拿着纸条的侍从迅速向上书房跑去。
“父皇果然料事如神,梁王说收回兵权可以,但是,要接管临近自己封地的吴王封地,理由是封地接近赤岚山山麓,八百里加急的快报还在路上,这是东郭先行让信鸽传回来的。”
皇上轻哼一声,就知道梁王那个老狐狸不会轻易就让出兵权。
父子俩对看了一眼,已然有了主意。
“父皇觉得,北朝人会何时下手?”
金玄开口说道。
“等你把唐家金字招牌撤下来的时候,这件事拖了那么久,你是不舍得玉龙酒,还是另有打算?”
皇上瞅了一眼儿子,一向冷静果断的皇儿这是怎么了,他自从上了战场,似乎就再不需要自己劝导了,可是,这件事,却一反常态的一拖再拖。
金玄稍微闭上眼睛,猛然睁开眼睛说:没有硝烟的战争,也会有牺牲品,儿子明白了。”
皇上点点头,这才是精明干练的皇儿。
“多加派兵马,明日就从金陵向梁王封地进发,一部分加大声势,另一部分从水路走,先驻扎在赤岚山。北朝的镶蓝骑兵不好对付,可也有他们的弱点。常年战争,这次,你提出的招安,就让它变成现实。”
金玄淡淡点头,心里想着,最好让这一切都尽快结束。
金玄走后,皇上也回到了寝宫。皇后迎了上来,看见丈夫一脸不解的表情,忙问:怎么,和金玄意见不合?”
皇上摇摇头说:玄儿对酒本就没多大兴趣,喝与不喝,对他,倒真无所谓,莫非是玉龙酒激发了他对酒的兴趣。”
皇后嗔怪道:你是不了解自己儿子,还是根本对酒毫无抵抗力,美酒佳酿,宫里头还少,你见玄儿特别钟情于哪一种酒了?”
皇上突然恍然大悟似的道:哦,你说他钟情的不是酒,而是酿酒的人,”
皇上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
“可是,这玉龙酒的酿制可是唐霸天啊,他可是个男人啊,你说,玄儿…”
皇后抬头看了看外边的天色,无奈的笑了出来,对着和儿子一样榆木脑袋的丈夫道:你胡说什么呢,玄儿是否对酒还是对酿制酒的人感兴趣这件事,先搁置起来,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处理呢,先睡吧。”
皇后无语的擦擦额头的冷汗,默默走开,就让他一个人在那儿苦思冥想吧。
真是的,儿子怎么会喜欢个男人呢!真是榆木脑袋!
那条热闹繁华的十里长铺,金光闪闪的金字招牌当着众人的面,被拆卸了下来,有人心疼,有人惋惜,有人满不在乎,有人看笑话。只有徐奶奶站了出来,说一切自有公道,夺不走的迟早会回来,拿走的也只是讨人厌的东西,有人马上劝着,说不能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可谁也不会跟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太太计较。
吵嚷声,一片一片,淹没得父女三人几乎都要站不住脚。
赵氏酒坊的人很快就走了过来,脸上是得意洋洋的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赵氏酒坊风光了。
唐双月气的看不过去,拉着唐玲儿就离开了。
“真不想看见他们赵氏父子得意的模样。”
唐玲儿也实话实说道:我也不想看见。”
唐玲儿淡然不争的面孔看起来真的不像是在生气,唐双月又禁不住道:你怎么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啊,要不是你说,我还真看不出来。”
唐玲儿耸了耸肩,生气还得有生气的样子,双月这意思是,自己说假话了,怎么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金字招牌没有了,敌对的赵氏酒坊又来了,还能有什么意图,不生气简直都愧为爹爹的女儿。
“双月,咱们过去吧,不能留爹爹一个人在那儿孤军奋战吧。”
唐玲儿耐心的说着,也打定主意了,双月要还因为生气不过去,那自己就一个人过去。
说话间,唐玲儿看见了远处的轿撵,她认得出来,那是太子的轿撵,难道,金玄哥哥过来了。
可是,那轿撵只出现了一会儿,便又消失了。
唐双月突然开口说:话说回来,你跟太子关系不挺好的吗?暂停贡酒并不一定要撤掉金字招牌啊,事关唐家,你利用下这层关系,金字招牌,还有咱们酒坊,就不一定要丢这么大的脸啊。”
唐玲儿收回视线,无奈的想着,如果这就是太子的主意,金玄哥哥也不会费劲跟自己解释了,那说明没用,与其徒增烦恼,不如顺其自然,可是,就怕说出来,双月一定不会相信,反正,自己说什么,都是错。
轿撵,她认得,那是太子的轿撵,难道,金玄哥哥来过了。
可是,他那么忙,这点小事,他怎么可能会来。
唐玲儿收回失神的视线,却听见唐双月说。
“话说回来,你不是跟太子关系很好吗?暂停贡酒,并不一定要撤掉金字招牌啊,你去求求情吧,我不会告诉爹爹的。”
唐玲儿有点为难的低头,如果自己告诉双月,这就是太子的主意,而且,自己说什么都是错,还不如不开口。
“双月,也许事情根本就不是我们想得那么简单,我们就相信爹爹说的,一切都会雨过天晴的。”
唐双月紧追不舍的跟在身后,继续说着:可是,太子爷对你的确不错,很照顾你,你若去求求情,未尝不可。为了酒坊,为了唐家,这有什么不能尝试的,怕什么丢脸。难道,我们现在就不丢脸吗?”
想到东郭的离去,和太子不顾一切保护唐玲儿,这些话,自然而然的就说出口了,唐玲儿肯定是和太子发生冲突了,要不然,不会这么一直拒绝。有种莫名的快感顺畅涌动在体内,唐玲儿终于也能体会到这种痛苦了吧,可是,这痛苦远不及自己痛苦的万分之一。现在,就算是让她的心稍微的疼一下,也算是对自己的慰籍。
就像玉龙酒入窖那天晚上,她看着爹爹和唐玲儿的笑脸,真觉得这一切都很讽刺,他们的笑容是真心的吗?就算是真心的,也是暂时的,不是吗?
金玄看着金字招牌被卸下,看着那抹细瘦的身影呆呆的站着,看着她的眼神空洞无物的看着自己,沉声下令道。
“去司酒坊。”
南宫赶来的时候,十里长铺已经接近热闹的尾声了,唐玲儿还站在酒铺里,小红在陪着她。
他忙走过去,制止了小红的请礼。小红不说一句话,安静退下。
“嘿!小丫头,怎么了,你没事吧。”
唐玲儿自责的说:看到金字招牌没了,爹爹失望,妹妹难过,我觉得我真应该去求求太子爷,让他至少保留着金字招牌。”
南宫摇摇头说:你不理解这其中缘由,求再多的情都没用,你只要相信金玄,他绝对不是不辨是非之人,要不然,怎么可能有能力去当太子呢!”
南宫故意夸张的话,的确让唐玲儿眉头舒展不少,在听到他最后一句话,笑了出来。
“幸亏你跟太子爷是好朋友,要不然,传到宫里,会被砍脑袋的。”
“行了,我的任务完成了,金玄让我吩咐你一句,不管赵氏酒坊怎么挑衅嚣张,绝对不要与他发生冲突。”
唐玲儿奇怪的看着他:爹爹都打算暂时关门歇业段时间了,还能有什么冲突。”
南宫恍然大悟般的点点头:怪不得,金玄说,只让我吩咐你一人,大概,是在怕你闯祸吧,不过,以你的性子,这不太可能,金玄未免有点太小题大做了吧。”
直到,南宫离开,唐玲儿才后知后觉的明白,渐渐开始傻笑,他,是怕自己生气吗?
不过,还真的有点不确定啊,心底,有股暖流缓缓流过,霎时间,缓解了她不安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