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千里迢迢跑来这里就是要为自己讨个说法,七夕之日,她答应千暮在前,后来又嘴馋,脑袋一热就答应了朗轩。最后以至于放了朗轩的鸽子。既然已经答应请他喝二两小酒,他就该回去了。毕竟去夷城这趟浑水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参与的。
朗轩撑着自己坐起来,有意无意地瞥了墨深一眼,道:“我若是走了,他倒是有机会欺负你了!”
苏清瞪了朗轩一眼,盯着墨深道:“至少在那凶手现形之前,他还不敢拿我怎样!”既然在那场洪水中他没有下手,那么在之后他更不会亲手要了自己的性命,至少在找到凶手之前。更何况,他还需要那个信物,他甚至怀疑那信物就在她和苏棋的手上。
“那之前为什么要让你给他的白马洗毛?”
“那是我心甘情愿的。”苏清捯饬着火堆道。
“他还甩了你一鞭子!”想到这里,他就怒不可遏。
“我也把他摔了个狗吃屎!”苏清一愣,用脚踢了他一脚道:“有完没完!这会儿有精神了?明日你就回去!”
朗轩识相的闭了嘴。盘腿坐在一旁,慢慢运气功来。
一时间,木屋内安静的只听见柴火燃烧地噼里啪啦的声音。
苏清在火堆旁支起一个架子,将外衫脱了挂在上面。
墨深一直低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坐的离火堆太近,脸庞被烤的一片赤红。他双手紧握,强行压下胸腔中跃跃欲试的沉闷感。那像是一股乱撞的气息,顶撞在他的嗓子眼上。他甚至听不清苏清和朗轩在说什么,此时,周边的一切声音都像是嗡嗡乱飞的蚊子苍蝇,搅得他的精神隐有崩溃的趋势。
跟前的火堆燃烧得旺了,印的他的眸子也渐渐发红起来。手臂上的血液浸红了整片衣袖,他像是无知无觉般。
苏清终于察觉出他的不对劲,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他,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道:“真疯了?”
墨深被她一推,潜意识里恼人靠近的情绪一触即发,他像是困顿中的野兽,伸出拳头不由分说就循着声音源头砸去。
苏清本就有防备,他此时的模样和刚刚在河边的模样是一样的。此刻她来不及细想,那拳头带着凌厉的罡风,她若是不闪躲及时,这个时候身体早就分了家。
“喂!你怎么了?”苏清愁上眉梢。远处朗轩还在自行恢复身体,现在又多了一个不知道是病了还是疯了的患者。
她向来有仇必还,有恩必报。而对于墨深,她自己也是矛盾的。他明明是想杀了自己,却又带着他们找到这个木屋,已免去被这山上的野狼叼走的危险。
此时,她与他面对面而立,所以很容易就看进了他血红的眸子里。她无法道明他眸子里的情绪变幻。怕是风云也无这般疯狂地翻涌。
她移开视线,停留在他正流着血的手臂之上,她不记得他何时受过伤,也不相信他这样惜命的人会任由自己受伤。于是她疑问出声:“你手臂怎么了?”
墨深根本毫无察觉。他像是蛰伏在暗处的野兽,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爆发。
他刚刚是想到了什么来着。他烘着一根一根的湿木,这个折磨人的过程令他反复思考着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他又一次陷入一个无边的魔障。那是一个巨大无形的深坑,他努力攀爬,又跳下去,再爬上来,再跳下去。
他在矛盾!
他想到自己一次又一次地错过杀掉仇人的女儿为刘氏一族报仇的机会。他还跳进河里寻她,带着她来到这处小木屋。他之所以会说他清楚这地方,不过是因为这周围都是些密密麻麻的荆棘,那些荆棘又老又粗壮。
他不敢想象如果她在泥泽中跌倒,然后跌进一堆荆棘,浑身鲜血淋漓的模样。
但是,她是自己的仇人!死在这里岂不是更好!
他往复纠结,胸中郁结俞深,那跳跃的火焰像是在嘲笑他。!好像是在说:你看,你母妃为救你在朝堂之上刺你一剑,让你成为世人眼里娘不爱的孩子!那剑没入你的胸口半分!你掀起来就可以看见的!难道你忘了吗?!
墨深倏地抬起头,他听见火焰的声音,忙着去扯开自己的衣服。他想要去亲眼验证那处剑痕。
“墨深!”这是她第二次唤他的姓名。
墨深手下一顿。就在记忆慢慢回拢之时,他又听见火焰在说:你这个懦夫!面前这个人就是你的仇人!你要杀了她要杀了她!
紧接着,他双眼一红,拿起地上的树枝对着苏清刺过去。
耳旁还有很多声音在为他鼓掌,那些都是死去的刘氏一族们!
就在墨深要将木枝送到苏清身体里的那一刹那,朗轩一下子睁开眼睛,以最快的速度点了他的穴道。
苏清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矮下身子,翻着墨深的眼皮,左看右看道:“你刚刚点了他的穴道?”
“嗯。”
“他应该是患了躁郁症。”苏清下着结论。
“躁郁症?”不怪朗轩不明白,现代医学词汇。
“我也不知道怎么给你解释。但是看样子有点像。”苏清一边将墨深拖到火堆旁。
朗轩不解,问道:“你救他干嘛?让他无声无息的死在这里岂不是更好?!”
苏清坐下来,似乎也在认真琢磨这个建议。思及片刻还是摇摇头,道:“不,我这人一向知恩图报。”于是,她又对着被点了昏血的墨深说:“这下我们又算是扯平了。以后见面该杀就杀,绝不留情。”
看着那染着鲜血的衣袖,苏清尝试着将衣袖挽上去。可是大半部分都已经被血水凝固在了伤口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