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深拂袖下马,他牵着马绳,目光淡淡地在城楼处环视一圈道:“差不多十年有余了。”
“看样子俸禄也拿了不少。”苏清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苏苏,这还没进夷城,都开始打起人家的钱财的主意了?我看你也不像是缺钱的人啊!”
苏清没空和他拌嘴,她走近倚靠在城门处的一位大娘,那大娘一脸病容,衣裳破烂,一手端着一只缺了口的碗,一手紧紧拽着拐杖。
“大娘,请问这城门何时能开?”
大娘掀着眼皮,似乎有些耳背,她抖着上下唇,半天未发出一个字。
朗轩上前道:“你不用问了,这大娘说不了话。”
“你怎么知道?”
“舌头都没了。你仔细看看!”
苏清矮下身子,一双乌黑的眼睛打量着那大娘的嘴巴。那大娘虽然耳背,但尚且能明白面前这几人的意思。她张着嘴巴啊啊啊几声,没完没了的示意着自己没法说话的事实。
“大娘,你拿着。”苏清见她可怜,从腰间摸出几个碎银往她手里塞。
“姑娘,得了吧!你可别害死了这位大娘!”一个差不多二十出头的男子突然说话。他衣着褴褛,发丝凌乱挡在脸前,除了那一双狭小的犹如地底的仓鼠的眼睛,其他的都看不清楚。
他这意思是苏清会好心办坏事,语气里也全是嫌弃与厌恶。
苏清抓着手中的银子,想了想又放进腰间,问道:“你说说,为什么?”
“为什么?”那男子鄙夷,盯着他们几人衣着光鲜便道:“在这座空城里,即使有银子你也用不出去!”
“空城?!”苏清惊讶:“这与我给这位大娘银子,会不会害死她又有什么关系?”
“银子虽用不出去,但是总有人来抢。”男子转身去扶起大娘,又道:“大娘这舌头便是有一次将银子藏在了嘴里,就被割下来了。”
苏清半知半解,既然银子用不出去怎么还会有人来抢。她连忙从绿衣的包袱里取出一包食物,递给男子,问道:“请问,这城门为何紧闭?”
这食物还是他们在林子里打野兔时留下的,也算是绿衣细致,夷城那穷困潦倒之地加上水灾,不知道有没有东西吃,便留了些以防万一。
“开?这城门关了已经有一月有余了!”说完,他指着路边躺着的百姓道:“这不都是在排着队等着进城的人吗?!”
苏清了然。她转身去问墨深:“皇上下旨命你前来捉拿凶手,夷城官员不知情?”
“原来真是朝廷的!”男子一听,有些怒意:“其实我早就猜到了!”他的目光停留在那些身着盔甲的士兵身上。
“这位大哥,我们奉旨前来捉拿命案凶手,还请告知如何才能进了这个城门!”苏清又道。
“凶手?凶手会来这里躲避官兵追捕?也是!这地方穷乡僻壤,民不聊生,倒是个藏身的好地方!”男子突然自言自语起来。
“这位……”苏清打断他。话还没说完,那男子憎恨的模样让她把话重新咽进了肚子。
“想进去?!我还想进去!我告诉你,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那姓闫的,也不会给你开的!”
苏清等人没注意到周围的百姓越积越多,他们个个像是叫花子一般,佝偻着身子。
“苏苏,我看你还是别问了,问也等于白问!”朗轩见那男子突然有些癫狂,他靠近苏清,拉着她的胳膊向后退了几步。
现如今,最难对付的便是刁民。
“苏姐姐!”小木头突然跑到苏清的跟前,为了不像上次一样被洪水冲散,他紧紧地抓着苏清的衣角。
原来那些百姓不知不觉地已经将他们围了起来,小木头害怕便惊叫了出来。
苏清侧过身,半抱着小木头,看了看那些百姓,又低头轻声安抚着小木头道:“别怕。”
“你们这是干什么?”苏清将不解的目光投向那男子。
“干什么?!”男子嗤笑,他呸的一声向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大家看!他们就是朝廷来的!抓住他们,要挟那姓闫的!”
“保护王爷!”有侍卫大喊,将墨深等人护在圈子里面。
男子一听,顿时乐了!“还是个王爷!大家快抓住他们!就不怕那姓闫的不给咱们开这城门!”
“刀剑无眼,你们就不怕丢了性命?!”见那些百姓就要冲上来,侍卫匆匆道。
男子脚下一顿,发丝下的眼睛散发着不顾一切的光芒,他豁出去了般道“怕?!瘟疫都不怕,还怕你这刀剑!大伙儿们听着,咱横竖都是一死,只求能在死前见一见自己的家人!大家说对不对!?”
那些百姓们彼时似乎沉浸在已经见到了自己的亲人的激动中不可自拔,他们齐声应道:“对!”
墨深一直冷着脸,周围的百姓已经冲了过来,他眯着双眼,沉思吩咐道:“杀!”
灾民们依然没有丝毫胆怯的样子,即使他们当中已有好些人被刀剑砍伤刺伤。苏清等人的到来被他们当作是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他们之所以会被赶出来,城门之所以紧闭,就是因为他们都得了瘟疫!这场瘟疫害得他们与亲人隔离,与骨肉分离!反正都是要死的,不如一搏!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见朗轩又准备使用那高深莫测的神功:“等一下!我们跟你们走!”苏清拧着眉,一把扔掉刚刚胡乱抓起来的石子,举起双手。
“苏苏!”朗轩惊呼出声。
绿衣一急:“小姐!”
那些百姓果然就停下来了,他们本就无意伤人,他们只是想进城见见自己的亲人。
苏清低头看向墨深,以只能二人听到的音量道:“他们想要进城,我们也想要进城,不如就让他们拿我们做筹码引来当地父母官。”
墨深思虑片刻,他不敢确定这群灾民还会不会有其他的过激行为。
“磨蹭什么啊!快让你那些虾兵蟹将们别杀了!”苏清用脚踢踢他的。
“退下!我们跟他们走!”墨深吩咐道。
侍卫们停下手中的动作,将刀剑扔到地上,警惕地看着灾民。
那男子这才放下紧绷着的脸,他用手按住肩膀上被剑刺伤的伤口,对着灾民们道:“把他们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