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天后,我接了第一通电话,那通电话是杜淼爸爸打来的,他说杜淼有些东西,希望我能拿走。
那天我去了杜淼家,她家的房子仍旧很大,大厅的地面铺满了白色理石,每个房间都是标准端正的四方形,空间划分的经络有序。
果然,就跟杜淼说的一样,他爸真的很注意生活品质啊。但,就是这样一个很注意生活品质的男人,当我几分钟前推开门的时候,我却吓了一跳,他瘦了很多,没有刮胡子,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睡衣,领口竟然有些脏兮兮的。
他看到我后,随便打了声招呼就回到了厅里,他在落地窗户旁的那张沙发上坐下来,那是一张很漂亮的沙发,图案用得是复古雕花工艺,椅背上镶嵌着一层金边。
这把椅子是我和杜淼一起选的,她说她爸这人特有病,他喜欢中世纪风格的东西,还真把自己当国王了啊!
最初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并不同意杜淼的说话,因为在我看来像杜峰这样的人,他是生活的强者,就算他真把自己称为国王肯定也不会人说出半个“不”字。可眼下这一刻,我看着他在那张椅子上坐下来,那张椅子那么大,他整个人陷下去,他真的如很多年前那样,成为了他想成为的样子,拥有了他曾想给予妻儿的一切,只是,现在他却变成了一个人。
收拾好杜淼的东西后,我抱着箱子下楼,我并没有让杜峰送我,比起我,他中年丧女显然要更惨一些。
我从大门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了杜淼的那辆红色车子,它现在被一块白布盖着,露出来部分车身,脏兮兮的,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耀眼夺目。
杜峰给我的箱子里装了很多杜淼的东西,有高中时候的日记本,同学录,照片,还有那个被她誉为会破财的红色钱包,这些的全部,都是我们一起买的,我的眼泪再次掉下来,它们噼噼啪啪的砸在钱包上。我就这样抱着箱子坐在床上,我面前的窗户,太阳依旧升起,落下,没有我想要听到的声音。
终于,当这样的状况持续到了第三天,我家里来了一个人,当他走到的背后时,他站了很久,最终他递过来一张纸巾,他跟我说,“小茉,你别这样啊……”
我不愿出门,但周习凉只跟我说了几句话,我就跟他乖乖下了楼。出门穿鞋的时候,我看到我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妈好聪明的,她知道谁对我来说更有用。
那天我们还是去的家门口那间超市,这次他没有让我提篮子,我们依旧站在卖酱油的货柜前,他拿了一瓶酱油,问我,“你想吃什么?”
我有些奇怪他这是要干嘛,我没回应他。他却转过身子,我记得很清楚,那天超市的灯光很亮,他将篮子放在地上,弯下身子,在他倒影的瞳孔中,我的面庞慢慢放大,然后他的手伸过来,轻轻掐了我脸一下,他的嘴角扬起来,他的笑就跟一道光一样,他说,“小茉,你看你啊,满脸菜色,是不是好久没吃饭了,今天我跟阿姨说了,晚上我下厨给你做点吃的吧,我知道你难过,但是,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对不对?”
有些人的话就像良药,入了耳朵,瞬时就能将一些伤口抚平。果然,坚持就是胜利啊。
那一日,他的那个笑成了一个烙印,它停滞在时间的节点上,狠狠的落下来,落在我的胸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