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终于停了,午日天空暗沉,地上白雪皑皑,染回居院子里一棵年代久远的松树孤独的挺立着,庭院空寂,鹅毛纷飞如春柳絮,太过安寂,时间一点儿一点儿过去,长廊依旧,门窗锁闭。
体内灵力由热而冷,突然,寂静的院里扑通一声,忽而有一青衣倩影,忽而隐匿不见,只是地上雪迹凹陷,并不改变。同声而起,房门大开,白染阔步而出,径直往凹陷处,作捧抱状,不见手中有何,迅速回屋,不见他有多余的手,门廊自动关闭,于是怀中竟多出一人,是灵玥!
何以不见人影,却又存在屋前!
灵力!
天生自带灵力的圣女!是被神选中的人!
立于屋中,白染似乎忘记了放下灵玥,他深邃的目光穿越了千万年,带着极光的美妙,带着沧海桑田的深沉,带着白云苍狗的恍惚,他的眼睛了聚着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似乎容纳了故事百般,似乎包含着千言万语,他望着她,不曾移开眼。
她被吸引,魔怔一样,如同未曾见过的陌生,又如同早已相识的熟悉,挣扎着撑住的灵力已然失效,对望,看了一个世纪。
是她先清醒过来,和过去一样。
“白染,放我下来。”
“哦。”他迟疑着,直到她离开他的双手,抽离的温暖被灌入寒风清冷,心再不能填满,他掩饰不住眷恋,也掩饰不住失望,他的目光从未离开他。他像一团火,与她而言,似乎他的目光从来都这样,她侧过头,躲避着。
“我来了半个时辰,你好像有客人。”
她搜索着房间的角落,屋里却看不出多余的人,可她明明看见,明明听到,她轻笑,“我看错了——吧——”,她的声音拖得长,因为风寒的缘故,带着重重的鼻音,她才开始看他,明明是有期许,却生生地多了平静与疏离。
“嗯,有客人。”
他说,带着试探,带着期待,带着忐忑。
“是否灵玥搅扰到??????”眼前是一蓝衣俊逸之姿,模糊朦胧,只是想想,心就痒得慌儿。
“没有。”他说,“若是知道你要来,他人又何必见。”
她不说话,心定了。
“灵玥的灵力用得纯熟,平日里没少下功夫吧。”
他转开话题,独自坐到木椅上,端起一杯茶,而另一边也放着一杯茶,他悄悄看一眼,灵玥并没有注意到,他拇指与食指撮合,茶水消失在桌面上。
“白染,你知道我来为的是什么。”
“我知道。”突然,他语气稍变,“不然你怎么会来。”他握着拳头,压制着涌动的情绪,吃力地说:“你先回去,不会有事。”
“可是——”她终于记起她要做的事,急躁起来,“哥哥——”她停住,他的神情挣扎,不如往日的平静。他不是平日里的那个人,却又是那个人。她靠近,“白染,你没事吧?”
“没事。”
“啪——”
茶杯从桌子上掉落,二人相视,疑惑、担忧、猜忌。
白染盯着地上的碎片,水迹晕开成一朵花,单手拄在桌子上,只觉得身体里有一个挣扎着要跳出来的人,不能完全控制住,又能克制。
“白染——啊——”灵玥捂住嘴,“你的脸——”
同一个面孔,两个神情,同样的相貌,不同的气质,这是一个身体两个人,白染侧过身,只是用力压住腾腾外貌的怒气,背对着灵玥,“你走。”
“好。”灵玥已经做下决定,将身体全部气力一下子灌入白染身体,却被反噬,一股巨大的弹力将她的灵力要推出来,“白染你??????何必呢??????”她沮丧地说,“我都听见了,站在门外,我都听见了。”她嚎啕大哭。
半个时辰前。
灵玥用隐身术从染回居门口,避开阿七,进入院子,径直地往白染卧房而去,正想敲门之际,便从窗纸上看见模糊人影,看不清长相,却能辨出两人身材相等,甚至周身散发的气息都有相似之处,灵玥疑惑,京城中竟有另一个与白染相匹敌之人,无论什么,都有过之而不及。正想要往后退,等待二人谈话结束,便听见一人说:“我想着你也要出来了,你看着她这样,怎么可能无动于衷。”灵玥还在想白染是在对谁说这样讽刺的话,另一人就开口,“其实我也该相信你,不过相不相信又有什么关系。”一样的声音,灵玥竟不能分辨清楚。
“呵,当然有关系。”那人问,“这茶还是你上次带来的呢,好喝吗?”
“你以为你已经那般强大了?”
“不,是你变弱了,越来越弱。”
“哦?”
灵玥挪开身子,退后,扯开距离,强烈的感觉驱使她去窃听,心里有一个声音提醒她不要再接近,她后退,后退,漫天大雪,很快推挤在她的衣裳上,柔化的雪沁入她的衣服,触摸着她的身体,她竟然想到一场漫无边际的雪,不是这一场,是??????是很多年前那一场??????
思绪纷乱,灵力不振,重心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地。
他的眼睛是一汪潭水,表面无波,实则波涛汹涌。
她没有移开眼,坚定不可动摇,要将他眼睛里的寂静打破,看到最喧嚣的部分,她毫不退让,绝不放弃。
他再不敢触及她的眼睛,移开眼,“很多事,我解释不了,因为我不懂,自己都不懂。”是解释,也是答案,他什么都不会说。
“让我看看你。”
她靠近,他退后。
绝望是保持同等的距离,你前进一步,我刚好退后一步,永远追不上,永远丢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