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伊皱眉紧抿着唇半天没有言语,周围的一众人都等得有些心急,纷纷伸出脖子探望,卫子夫似乎毫不关心,只是静静看着殿内的如颜。天子微微阖眼,看不出喜怒。
“你说呀,你快说,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公孙傛华早已心急,见她不说话,竟焦灼地摇晃着荷伊的小小身板,形势之急,力道之大,使她长长的指甲掐入了她的皮肉,荷伊吃疼,仍是咬唇不语。
“你再不说实话,我就让你永远也看不见你阿母和弟妹!”公孙傛华蓦然冷冷威胁道。
如颜一惊,原来如此!
荷伊惊恐地抬头,看着公孙傛华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心头一跳。
“我说,我说……”
“够了!”天子沉声,隐下怒意。
“公孙夫人抓了我的阿母和弟妹,威胁让我指控李夫人!”荷伊似乎没有从公孙傛华的胁迫中出来,猛地大叫出声,这一声,犹如炸雷,惊起无数风浪,一波接着一波,毫不停歇。
“你这个贱人!”公孙傛华感受到事态变化,一巴掌甩在荷伊脸上,打得她几乎飞出去。
如颜一把抱住荷伊,心疼地看着她红肿的小脸,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快到她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荷伊泪眼汪汪看着她,如颜轻声安慰,她便哇得一声扑到她怀中哭了起来。
公孙傛华哪里见得两人如此情形,更是怒火中烧,完全失去了理智,咬牙切齿道:“来人啦,给我把这个小贱人抓下去,狠狠打死!”
“你当朕是死的吗!”天子拍案而起,愤怒异常,炯目瞪向失控的公孙傛华,殿内的人呼啦啦跪了一地,气场强势得让人惊悚而不能自由呼吸。
“公孙璃,你不但善妒成疾,心思狡诈,找人陷害朕的宠妃,手段更是狠毒异常,居然连一个小女孩都不放过,甚至不惜以伤害她的家人胁迫她撒谎谋害。如此残忍,如此阴毒,朕真是后悔当初放你出宫。若不是看在你伯祖父的份上,朕早将你处死,哪还容你在此作威作福?”主上一番话下来,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怒气难消。
“皇上,璃儿没有撒谎,是这个贱人,是这个贱人收买了这个小贱人,皇上,你把她们抓起来,严刑拷打,必能证实璃儿说的是实话。”公孙傛华俯身跪在地上,怒不可遏地指着如颜,眼神几乎要将她毁灭。
“你是要朕做无道昏君吗?”天子怒斥。
公孙傛华惊恐,忙连连叩首,“皇上,璃儿不是这个意思,皇上,璃儿只是,只是为了你好,不忍心你被奸人蒙蔽了双眼啊!”
“收起你的好心,朕不需要!”天子衣袖一甩,踏前一步,“公孙傛华疯魔成性,不堪人主,即刻起,降为家人子,搬离兰林殿。”
“皇上,皇上不要啊,皇上,璃儿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璃儿吧!”公孙璃顿时慌了,飞快爬到天子脚下,抓住主上的袍角,疯狂求饶。
“来人啦,还不带下去!”天子不为动容,一声令下,立时就有人上前连拖带拽拉过地上的公孙璃。
“皇上,你看在妾身伯祖父的份上,放过璃儿吧!”公孙璃一边被人拖走,一边呼喊不绝。
“朕若不是看在甍逝的公孙弘的份上,早已将你打入冷宫,你还是到掖庭,思悔去吧。”天子挥挥手,不愿再多说,殿外只听到公孙璃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呼唤,惊心动魄,骇人听闻。
“颜儿。”天子走下,行至如颜身旁,一手牵过她的小手,“抱歉,让你受委屈了,日后,除了朕的召见,旁人的邀请,不想来拒绝便是。”
如颜淡笑,这是一道旨意,却不是说给她听的,她很感谢他对她的这份照料,但却不知是祸是福。
卫子夫仍旧坐在殿中饮茶,好像完全没有听到这句明显说给她听的话,她面沉如水,娴静如初,似乎与这里的一场闹剧毫无联系。她淡淡品茗,心里浮起丝丝愉悦。
是的,她是高兴的,因为她知道天子从此心里有了结。她太了解主上了,与他做了十几年夫妻,不会不知,他从发怒的那一刻起,心里就不再舒坦,看他对公孙璃的处罚那样重,就更加说明,他们之间的间隙不会小。
这当然值得高兴,以至于可以忽略天子那道特殊照顾的旨意,也是为如颜在宫中树敌的旨意,有何不好?
“我想留下这个孩子。”如颜一手牵着荷伊,恳切地朝天子问询,她心里也没有底。
“你喜欢她?”主上微微扫了一眼她身旁的小女孩,如颜点点头。
“那便留下吧!”
如颜闻言大喜,弯身谢恩,主上笑笑,朝荷伊道:“从今儿起,尽心服侍李婕妤,朕赐你名:丽娟!”
“叩谢圣上恩典。”荷伊也高兴起来,忙俯首拜谢,转而拜向如颜,“谢谢李夫人大恩。”如颜笑着扶她起身。
“这小丫头不错,懂得知恩图报。”天子赞誉,丽娟这才紧张地抬首看向居高临下的天子,一脸睥睨天下的傲然卓绝,让她激动不已。
“颜儿,我想要个孩子,我和你的孩子。”
天才蒙蒙亮,如颜起身,主上从身后抱住她,轻轻在她耳边说道,带着水色般的旖旎,几分魅惑,几许迷离。
如颜一怔,随即淡笑回身对上他的眼。
“我们不是有髆儿了吗?”
天子轻笑,眼中犹如粉尘般微小的失落,细细密密覆盖了满满一层,他掀开被衾,下床洗漱更衣,不一会,君临天下的主上又重新出现在眼前,沉稳刚毅的眉眼,仿佛之前所发生的一幕,只是春色里搅人的清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