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砣,命人再煮十个八个过来。”主上心生一计,便转而吩咐。
“诶,春公公且慢。”如颜出声阻止,看着眼前这大小孩,“鸡蛋不易消化,你身子还未复原,不可多吃,每日至多两枚,就是据儿煮的这些,也只能你与据儿一人一半。”
太子一听,乐了,刚要欢呼,就讲阿翁的脸垮下来了。
“那如何够?”主上不悦道,复又补充道:“再多两枚行不行?”
“不行!”如颜皱眉,断然拒绝。
“加一枚总行了吧?”
“一枚也不行,你不听话,我就不给你制心啦!”
“好吧,两枚就两枚!”主上妥协。
太子一阵阵惊奇,瞪大了眼看,硬是不敢相信这是自己那个严厉的父皇。
“皇上,大将军与骠骑将军来了。”
“你有事,那我跟据儿先走了。”如颜闻言,神色并无显露,起身带着太子告退。
这一边,天子宣见,另一边,如颜牵着刘据与霍去病擦肩而过……
如颜回到寝殿的时候,手中捏着一张小小信筏。
“卿不负我我负卿,惟愿得以卿一见,不报忧喜保平安,今夕申时后山前。”
思绪良久,如颜决定去会这一场约,有些事情总该有个结局。
一身雪光绒斗篷的如颜站在遍地大雪的山顶,遥遥一望,竟与雪色融合,不见其人。她慢慢蹲身在下了几日的积雪中,开始一心一意地堆砌雪人。
霍去病还没有来,因为如颜比约定的时间来早了一个时辰。
她一捧一捧搬雪,堆出一个大大的雪人身体,然后是头和手,依次进行。雪人很大,她堆得有些费力,此时虽未下雪,可身处山顶,风却有些凛冽,不一会,她的手就冻得一片通红,她没有停下,仍旧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半个时辰以后,一个大型雪人已经成形,她朝着雪人,粲然一笑,此时她已微微有些发汗,额上透亮的汗珠细密如玉珠,映照着雪光更显晶莹。
如颜拿出一个锦盒,开始装点雪人,动作越发的柔和,越发的小心翼翼。一对明月珠耳坠是雪人的眼,长长的银坠便如眼泪般垂在眼角,如颜笑笑,眼角也跟泪光着闪烁。
如颜仍旧带着笑,从锦盒里取出同心雪玉簪,按在是雪人脸上,变成了咧嘴大笑的唇。看着它,如颜笑意更深了,却微微泛着苦涩。
还有一枚五星叠绕宝蓝珠步摇,她也将其插入雪人的发上,在白雪的映衬下,更加绚烂夺目。
如颜又从锦盒的最里层取出两枚金光闪烁的戒指,一枚扣入雪人的心脏,她的心头似也跟着一阵钝痛,她带着笑,含着泪,将另一枚,扣入那一枚的中心,心又是一疼。
原来还是会心痛,她以为自己早将这感觉忘却,就如自己遗失久远的单纯般,不复存在。今日才知,上天在她的生命中赐予了两人,一个帮助她找回最初的自己,另一个教会她什么是爱。
如颜看着雪人微微发怔,好一会才取下自己的斗篷,附在雪人的身上。
起身,深深看了一眼,似乎穿越山林透过白雪,看到那人匆匆而来。
她转身,阖眼,离去。
从前,她一心希冀,一生一世一双人,可直到如今,她才醒悟,一生一世一双人之后,是相思相望不相亲!
那些年的情深,终究不敌今时今日的缘浅,于是,在辗转反侧间,百转千回里,兜兜转转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身后,只剩下,逝雪深,笑意浅。
霍去病走上山头时,只看到一个大大的雪人,怪异地咧嘴大笑着,眼角却泛着晶莹的泪,心上的那人,早已没了踪影。
强烈的预感轰然倒来,他步履艰难地走近,蹲身,轻触雪人心头包裹的戒指,触手冰凉,比戒指还要冷的,便是人心。
他默默抚摸着那比雪光还要洁净还要冷漠的斗篷,从领口的夹层里,取出一方锦帕,上面写着四行小字,是她留给他最后的纪念。
如颜绝赠。
霁新雕履。
雪诗魂如。
没古过飞。
白帝大不。
头恩漠可。
吟深去寻。
元狩六年春,天子在上林苑举行了盛大的狩猎活动,参与此次狩猎的大小官员近千人,连如颜也好兴致地跟着主上在宜春苑中溜溜马。
主上的伤早已痊愈,再加上耗时一年多开凿的大型池沼昆明池于年前竣工,主上大喜,心情愉悦,因而今年的春狩热闹非凡。
如颜在宜春苑骑马骑累了便下马游憩,主上早已玩性大发,带领武将们狩猎比赛去了。她便自个儿往昆明池去。
昆明池有三百二十五顷,面积非常之大,一眼望去,皆是湖光山色,波影粼粼。如颜一面欣赏着昆明池的皓皓春光,一面往池中的豫章台去。
到达豫章台,已有些累了,便在此歇脚。忽而远远瞧见一身劲装的男子也在池边游走,定睛一看,却是她有心要找的人。
如颜派人把他请来,又屏退了左右,因有些话有些事必得私下里说,却不料,他倒先朝自己拜礼。
“臣李敢,拜见李婕妤。”
“李敢,你我旧识,何必如此?”
如颜每每思及莫离,便深觉有愧于他,这几日春狩,她总想着,要寻个机会把莫离的遗物交给他,也不枉她死前的交代。
李敢闻言,泛起一丝酸涩的笑,没有作答。
“你坐,我有话同你说。”如颜开门见山,两人私话毕竟还是不妥,她不想浪费多余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