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过后,整个世界呈现出不同以往的安宁祥和。霍府的家仆都各自散去歇息,等到鸡鸣响起,他们又要到前庭燃放爆竹,之后还有一系列的祭祀拜年,所以现在都赶着回去好好睡一会。
如颜经过这一阵休息,精神已经好了许多,居然没有一点睡意。霍去病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两个人在亭台里静坐着,各自吃着东西,感觉惬意美好,丝毫没有因为静默而带来的尴尬。
霍去病突然想起什么,兀的坐起来,“给你看件好东西。”说着也不等如颜问,自己跑了出去。
回来的时候,他笑容满面,只见他头戴白毛耳罩,手着棉布手套,脚踩轻软大拖鞋。
原来,当初如颜做出这些东西的时候,霍去病十分中意甚至动手来抢,可如颜是按自己的大小做的,他也用不上。做这些东西又实在是费工夫,如颜一时也做不过来,幸好在节前赶了出来。之前借着回去拿红包的空儿,如颜悄悄将这些新年礼物放入了霍去病的房间。
如颜见霍去病站在那里一个劲傻笑,实在是受不了了。“站那儿傻笑什么呢?手里拿着什么?”
霍去病这才记起手里的东西,双手奉上,“送给你的。”
如颜接过去一看,竟然是一个棋盘,奇特的是:棋盘没有附棋子,而盘上的每个格子都有三面,黑面、白面和棋盘的原色面,纵横边角处都有一个转轴,可以翻动一排格子。如颜看得啧啧称奇,竟能做出这样的东西来。
“喜欢吗?我特意使人做的,以后下反棋就方便多了。”
“嗯,喜欢,咱俩来一盘?”如颜手痒难耐。于是,两个人兴致勃勃地下起棋来。这个棋盘虽比不得电脑,但用着也十分的方便了。
经过几轮斗智斗勇、拼搏厮杀,两个人各有胜负,虽然累了,可也消了睡意。此时的夜越来越深,天空中繁星闪烁,远处灯火阑珊,正是别有一番滋味。
两个人在暖和的亭台里吃着东西喝着小酒聊起天来。
“可以问一个问题吗?你,怎么不去跟你的阿母过年呢?”如颜实在是好奇,按说卫少儿就住在长安城里,霍去病怎么不和她母亲一起过年?自己这时候想家想得不行,他却混不在乎。
“我,不喜欢去曹府,她有她的家人,我这么多年也一个人惯了。”霍去病不咸不淡地回答,如颜也不好再说什么。
“那你呢?怎么不回家?”霍去病又反问如颜。
如颜心想:我倒是想啊,可是回不去啊!
“我,没有家了,亲人都没了。”如颜这也不算骗人,这是她本身真实的情况。
“抱歉。”
“呵,不用‘抱歉’的,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不是有一帮子‘家人’了吗?”如颜笑说,霍去病也跟着笑了起来,说起府里这些人对她的亲热劲,简直比对自己这个主君还甚。
“是啊,你今日发红包的样子,俨然是个女主人啊。”霍去病调侃她。
“我要是女主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赶出去。”如颜完全没有听出霍去病话里的深意,还自顾自地说着。
“为何?”霍去病一脸不解。
“之前,大伙儿都在下面玩儿,可开心啦。独你一人躲在上面看,多不合宜啊?”
“呵。”霍去病无奈地笑笑,“我不习惯,再说,我去了,他们也不自在。”
“那现在,他们都走了,我们去刺激刺激吧?”如颜一脸欣喜,跃跃欲试。霍去病也被她的情绪感染,来了兴趣,两个人飞奔下去,在无人之境,噼里啪啦地放着鞭炮。烟花弥散,火光四溢,映照着两张如花的笑颜,燃放着两个人的热情和美好的青春。
玩闹过后,两个人都筋疲力尽,回到亭台里倚在榻上休息,久久无话,只剩下两种均匀的呼吸声。在如颜快要睡着的时候,霍去病轻轻地唤她,“颜儿。”
如颜迷迷糊糊以为自己在做梦,酣睡中隐隐传来妈妈的呼唤,遂轻轻浅浅地答应着。
霍去病得到了回应,以为她还没有睡着,开始说起话来。“你可知当初我去流云坊是奉了我舅母之命去看你真面目的?”霍去病忽然说起,如颜一愣,清醒了大半,只是仍然没有睁眼。
“呵,那时还心有疑惑,不知舅母怎的对一个歌舞姬如此在意,便自荐去了流云坊,居然遇上一个小丫头在廊子里说胡话,不曾想还被她耍了一番。”霍去病提起这些过往,不由好笑,转而又接着说:“至于后来你来投我,我收下你,确是存有私心的。诚然我也担忧过,唯恐舅母真会把你献给主上,那时虽约莫了解你的品行,只是,凭你的才貌智能,如若真入未央,万一日后是敌非友,我想姨母的地位有所动摇不说,恐怕连舅父也会受到牵连。我自幼跟随舅父,骑术、箭术、武功、棋艺……我现下所拥一切都是他赐予我的,自小我便没有父亲,可是舅父对我的教导胜过任何人的阿翁。一直以来,我都有个心愿,就是随舅父出征,攻打匈奴,身为男儿,岂能眼睁睁看着匈奴蛮夷在天朝的边境滋事扰民?不灭匈奴,我大汉何已安宁!”霍去病说得愤慨起来。
如颜彻底地清醒过来,也不好再假寐,只得睁开眼坐起身来,认真听他讲。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心中有着这样的雄心壮志,更加清楚他有这样的能耐和已经注定的未来。
霍去病看了她一眼,平复下来,继续说道:“那时想,舅母就算不即刻送你入宫也可栽培你几年,留以后用,假以时日,就更无人能超越你了,所以我那时,才会故意在舅母面前露出端倪,故意让她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