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面纱拿下来!”
如颜依言伸出纤纤素手放下面纱,那青姨纵是阅美无数此时也是怔了好一瞬。
“果真是美人玉胚,闻你识音律、善歌舞,若不行歌舞,也定能夺了长安城花魁之名……”
“小女子唯好歌舞,对花魁之名并无念想。”如颜一句话回得谦和有礼,却也表明没有任何转换的余地。
青姨在圈子里混了这么久还有什么没见过的,也不恼、也不急,嫣然一笑,“那今晚我就试试娘子的本事了,我流云坊可不留无用之人。”说罢理理衣袖,“我前头还有事就不相陪了,李君自便。”这话当然是对李延年说的。说完她自起身踏着木屐婀娜而去。
等青姨走远,如颜才松了口气。李延年没给她喘息的机会,直接拉着她开始合曲,“不知小姑准备唱哪一段?”。如颜想了想,“我唱一支新曲子——《烟雨遥》,我先唱一遍,先生看能不能合。”如颜唱了一遍李延年就能弹奏个大概了,足足让她吃了一惊,毕竟这乐律天才不是浪得虚名。两人遂合了几次,青姨那边就使人来催了。
如颜原自戴好面纱,又问李延年可否设一屏风。李延年听说一愣,心中暗暗惊奇,忙央青姨准备了扇烟雨屏风置于台前,众人都觉纳闷,不知这个节目怎么如此故弄玄虚。只听琴声一起,屏风后面传来莺语婉转。
烟雨遥人在红尘飘。
飘来飘去归宿谁知道。
相思恨歧路泪水抛。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心事梦难了。
风悄悄梦里轻将柳丝绕。
我在红尘只为把你找。
江湖情管什么仙魔鬼道。
千秋万世的轮回难忘你回眸那一笑。
梦难醒来去人间道。
生死轮回情字忘不掉。
恨难消恩怨几时了。
白了青丝误了良宵何不放声笑。
船儿摇又是一年花开早。
一分情缘用我三生报。
天地渺都来人世走一遭。
万水千山路迢迢有你在我身旁就不寂寥……
一曲终了,众人只觉余音袅袅、盈耳不绝,皆在回味,良久无语。
雅阁内,青姨笑得嘴都合不拢了,眼角起了褶子也顾不得了,心心念念的就是如颜这个宝贝。
“娘子真乃惊世之才,我流云坊真是求之不得呢。”说着一把拉住如颜的手,生怕财神爷跑了。
“青姨,小女子不才,只是实意想在流云坊为青姨效力,也想能在这日新月异的歌舞行里长存,故而想到几个规矩,还望青姨能为我取舍。”如颜谦和地同青姨说着,心中明白,若是想要为自己争取条件,就必须让青姨信服。
“噢,娘子且说来听听。”青姨没料想如颜有这样一番想法,顿觉新鲜。
“其一,我每日只唱一曲。”如颜刚一开口就见青姨皱眉,忙接着说:“泱泱之水,也非取之无竭,唯有细水方能长流,我所唱之曲因有异于胡曲汉歌,众人初尝新鲜,才能博得厚彩,若是听得多了,反而无甚滋味了,青姨以为呢?”
那青姨听她说得头头是道,心中也很是赞许,不由高看起如颜来,面上只一点头,表示认同。
如颜一见青姨已经着了她的道,便笑笑继续说道。
“其二,登台表演之时也请容我戴这面纱。”
青姨有些愣,不解,如此美貌何故要掩藏于面纱之下。
“青姨,日日对着至美也有看厌的一日。况,长安城必是不缺面容姣好的女子,德才貌品样样俱佳的也大有人在,指不定明日就让人替代了去,若是因这不过尔尔的容颜遭人诟病,日后必然会带来麻烦,何不反其道而行之,戴上面纱,任谁都瞧不着,人最是欢喜探索神秘,我敢保证,此举必能引来更多猎奇之人。”
青姨听到她的解说,惊讶不已,转眼看她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居然心思如此辗转,又是惊又是疑。
“其三,头十来日我每日唱一首,绝不重复,而后青姨可设牌数十,前一日的客人可指后一日所唱的曲目,也可投新曲,价高者得,只是未投中者,钱银自然是充了数没得退还的,只看谁出的钱银多……”
“妙,妙,妙!”
如颜话还没说完,青姨已经忍不住赞叹出口了,放佛有无数的金银在她眼前飞,心里眼里都乐开了。
如颜心下了然,明白自己已经足够让青姨信服,可以提要求了。
“只是,小女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娘子请言,青姨绝不会亏待于姬。”青姨此时恨不得把如颜困在这流云坊里,语气甚是和悦。
“我只行歌舞,行酒诸事不做,所获银钱,除却打赏,三七分成,还有……”
青姨听着听着,越发警觉起来,待听到还有,一口气提在心坎上,只觉惊恐。
“小女子卖艺不卖身。”
如颜笑着说完,果然看到青姨的脸都绿了,怒不可遏,拍案而起,扬眉怒斥。
“当我流云坊是什么地方,容你一个小娘子在这指手画脚?”青姨还想再说,一眼瞟见李延年还在一旁,始终不能博了他的脸面,于是转而道:“流云坊池子浅,容不了李大人带来的这条大鱼……”
李延年微一颔首,寡淡不语,心中却喜不可胜,这个女子太过神奇,更让他想把她留在身边,以作后用,对自己的谋划也愈发来了信心。
“那小女子就告辞了。”如颜看了一眼李延年,见他并无异议,转身昂首踏出了雅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