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浮游

浮游是指那些很微小的生物，是指身体很小，缺乏或仅有微弱游动能力，受水流支配而移动的生物。那天灰头发在他的实验室里拿着试剂瓶，指着里面微不可见的细小生命，第一次跟我介绍这个名词的时候，很可笑的是我脑海中联想到的，竟然只有我自己。

我从来不怀疑自己的渺小，而且在一颗只有水的星球，我的活动能力确实很微弱。水星之于我，犹如那只试剂瓶之于里面的细小生命，本质上并没有太大差别。只是我到现在都很好奇当时创造文字的那些人为什么要拿这么一个动词来当名词用，难道是因为那些生命太过渺小，所以就连被命名的权利都失去了吗。这么想着心里就有点沮丧，不过用“浮游”这个词来形容我跟灰头发现在的状态，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我们的船在海面上暴风雨肆虐的那几天里几乎没动过位置，一直是我和冯魂两个人在船上。我们每天大概出去两个小时，活动活动筋骨以及找东西吃。其他时间冯魂都呆在他的实验室里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我就在自己房间里玩游戏以及干点别的。我们一直停在那里的原因是因为能源不足，冯魂说的，他说还要再等几天能源充足了才能继续往前走。我想他肯定有什么办法于是没有多问。

那几天是我来水星之后最兴奋的几天。每天出去活动的两个小时时间，我收集了很多珊瑚样本，摆的房间里到处都是。除此之外每天还是很悠闲，打打游戏度日。连游戏也玩儿腻了的时候，就是我真正闲的时候。

闲着的时候我就会想到我爸，我爸还在陆星孤孤单单一个人呢，想想都觉得很对不住他。有时侯会后悔来水星而不能陪他老人家。后悔几乎是人类的天性，得不到的时候会后悔，即便得到了又会后悔失去别的。我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知足长乐”在我看来其实挺可笑的。人类要是知道满足，就不会挑起因为欲望引起的战争摧毁自己的星球；人类要是天生懂得满足的动物，怎么会有有别于其他生物的高度的智慧和对世界的统治权呢。“知足长乐”这句话只是属于人生无望的人给自己的安慰罢了。我爸在一次意外交通事故中失去了我妈，在我看来这就好像抽走了他生命中全部的希望。那时候我还太小，大概只有两三岁，对我妈的印象很模糊。不过我的录入本里还一直保存着一张她年轻时候的照片，经常看看的话，她可能会走进我的梦里。

冯魂又带我去看了他的实验室，右边靠近舱门的第二个房间，就是那次他说什么浮游生物让我难过了好长时间的。我说不清那到底是物理实验室还是化学实验室，总之瓶瓶罐罐和机械设备充满了整个空间。柱子就是他在这间实验室里制作完成的。

我慢慢才知道他原来是机械和化学方面的高手，不知道从哪儿拿的毕业证。冯魂这家伙很奇怪，一个人痴迷做实验可以到不吃不喝的那种程度，竟然还对复杂的烹饪技巧十分得心应手。我们吃的那只海蟹由于个头太大，后来被他用五种不同的做法做了五顿饭。水星上有那么多调味品吗，我一度怀疑是他做实验做出来的化学添加剂。我来的时候的那包牛肉****都没吃上一块，那是老严的私藏，陆星上都很难买到。结果被他调出了一锅牛肉汤，香掉了我的味蕾。

这家伙不会没有别的同伙吧，我绝对不相信这艘船也是灰头发在他的实验室里自己造出来的。不过这么一个人在水星上也是够了。人类毕竟是群居生物，智慧生命有别于其他生命就在于能够相互合作。往小了说是朋友多了路好走，到哪儿都有人陪着心里才安稳。可是这家伙一个人，一定有问题。

许多事情比想象的要简单，比如说在水星生活。假设你把一条水星上的鱼放到没水的地方，用不了多久鱼就会死掉；可你把人放进水里，还是一个武装到脚趾的人，这个人不一定活得比鱼差。可是我到现在为止看到的就是冯魂一个人，还有那个灰头发口中的不知道存不存在的船长。冯魂几乎不和外界联系，我没有见到他跟谁通话或者报告消息。这难道就是人类在水星的生存方式吗。古老的猫科动物一样的生存方式。而这几乎是不成立的，连最起码的保护都没有。

我都懒得想这些了，许多事情我更期待通过时间去发现和印证。我迫切觉得应该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一闲着的话还是觉得十分无聊。而在水星这样的永恒之地，无聊是不可饶恕的。我不能像冯魂一样靠做实验愉悦身心，但是可以写点什么东西来纪念一下我这次的水星之旅。游记一类的东西完全不足以彰显我这次旅行的重要程度，应该用《水星大百科全书》以及《人类移居水星指南》这样牛气的名字彪炳史册。我曾经写过一本关于人类与外星人的科幻小说，可惜烂尾了。

我像昨天和前天一样，在晚上八点半吃完晚饭，然后回房间里打游戏接着睡觉。每天24小时，这是水星的计时方法。我到这艘船上的第四天冯魂说最多再有一天就可以出发了，仪器显示海面上的气压正在恢复平稳。我没问他要去哪里，因为如果要是他给不出答案的话，我会很沮丧，甚至会影响我的创作计划。其实灰头发这个人，单凭他做饭的手艺已经能够弥补他身上大部分的缺点了，不过这家伙平常的时候还是话少，跟我有一句没一句的，似乎很难拉近和他的距离。

这期间冯魂跟我借我的游戏眼镜，说是要体验一下陆星的高科技。哼，你终究还是个凡人吧，争强好胜男人本性，我会体谅你一个人的孤独的。不过在这里又没联网，先破了我的记录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