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强始终站在楼梯口旁，用枪指着楼梯口，以静制动，应付突变。强烈的爆炸声过后从楼上传来呻吟声。李强让两个战士搬过来一个八仙桌子放在楼梯口下，在桌子上又放了一个弹药箱子，足以让李强一跃而上到楼上去。
“解放军长官，我们投降，投降——”从楼上传下来国民党兵的喊话声。
“把枪扔下来，一个一个从楼梯口跳下来，老子给你们五分种的时间，这狗命可掌握在你们自己手里。过了时间可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李强大声说道。然后冲王声一摊双手，那意思是说，完了！就在这时一个敌人出现在楼梯口上，只见他把冲锋枪往下一伸，大家都以为他是在往下扔枪哩，哪知道他冲着站在楼梯口旁边的李强扫了过来。王声虽然头部负伤，但头脑还是非常清醒的，只是感觉到头一砟砟的疼痛。可两只眼睛却始终没离开过那个不大的楼梯口。
就在那个敌人把枪伸下来的时候王声就感觉不对劲，再喊李强是来不及了，手中的冲锋枪猛的向楼梯口打去，子弹落在敌人的冲锋枪身子上，打得直冒火星子，敌人的子弹尽管失去了准头，但还是有两颗子弹把李强的肩头打开了花。李强的反映之快令王声赞叹。就在敌人的冲锋枪被王声打的掉在桌子上的一刹那间，李强一个箭步窜上了桌子，一伸手把这个敌人拉了下来，扔在了地上，两只手抓住二楼板，猛的往上窜去，一翻身在二楼的地板上翻了一个滚，手中的冲锋枪向对面的敌人扫过去，双方的枪声持续了几秒钟之后，停下来。两个战士这时也上到楼上。王声等人上来之后，李强的肩头还在往外冒血。一个战士给指导员包扎了伤口。李强铁青着脸上前握住王声的手。王声叹了一口气说道：
“又撤平了，老李！”
这也不知道是两个人的第几次了。这就是杨森的高明之处，两个人只有这样互补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光辉。刚才王声还在感激李强，如果不是老李及时的冲过来，伤亡还不知道有多大！李强也在感慨，老王就是老王，一梭子救了咱一命。
王声和李强及时的回到杨森的身边。一见面两个人都站在杨森的面前，不说话，看着营长。杨森一看这两个人都又挂了花，纵了一下眉头。王声马上说道：
“营长我们没事的，轻伤！都是那个二排长狗日的，刚出门没两步就退回来，让老子白白损伤好几个战士！咱说他不行吧？你不信，你爱让他干啥就干啥去吧，反正咱不要了！”
李强听到这里拉一下王声的手。站在对面的高林也瞪了王声一眼，意思是你别他妈火上浇油啦，这家伙都差一点让营长给枪毙了！可王声没弄明白他俩的意思，还在小声的嘟囔着：啥鸡巴玩意，一听到枪声就吓得尿裤了，真给咱英雄连丢人现眼，咱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咋就碰上这么个水蛋尿裤的玩意！
“走，到上边去——”杨森没有听完他的嘟囔，向楼上走去。来到一个窗子前站定后，仔细观察着对面的敌人指挥部。杨森清楚，在这种特殊、复杂的战斗环境之下，作为一个指挥员必须保持一个冷静和清醒的头脑以及相对稳定的情绪，才能有一个正确的判断力。
四
三排长陶兵在二楼上的一个墙角处，坐在一个凳子上，说不出心里是啥滋味。他在恨营长，他凭啥对自己这样凶狠？好歹自己也是民主联军的一个排长，这叫干部，管着几十个人哩！你就是上级，也不能开枪招呼自己人哪。老子告你去，到团长那里告你，团长不管就去师长那里告，再不行到军部去，咱就不信没有个说理的地方。
这陶兵是个有文化的人，在城里读了几年的洋学堂，自持比一般人懂得多一些，平日里他哪把王声这些土包子放在眼里，只会喝五吆六的，哪里懂得什么战术，只会硬往枪子上撞。这人都是肉长的，哪能禁得住子弹打。越想越觉得委屈，不由得眼泪钻出了眼角。不还真觉得恼得荒，这要不是高林连长给挡了一下子，自己这条小命就给杨森交代了！老子可是有功的人，带了几十个人过来的，这叫投诚，叫反正，不，是起义，是弃暗投明，可不是让你营长打着玩的，要是想跟你打老子就不过来了。（也许早当俘虏了！）这事儿咱不能算完，你还找老子算帐，老子还跟你没完呢。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日子比树叶还长，咱们走着瞧，姓杨的，你个土匪，军阀，打不过人家71军，就拿老子开刀。有种你等着，咱非找个说理的地方不行。这陶兵还觉得自己没有一点错误，谁见了那疯狂的机枪扫射不害怕？只不过那些傻蛋们不懂得珍惜自己的生命而已。
高林把王声拉到一边，将营长差一点把三排长崩了的事告诉他。王声听后一咧嘴，心说该崩！朝龟缩在墙角里的三排长瞪一眼，又觉得怪可怜的，便走过去，把他叫到了楼下，和战士们在一起。王声本来是好意，他和战士们在一块比在营长的眼皮子底下那不强多了，现在正是战斗的时候，营长的压力很大。没有想到的是，战士们对三排长很反感，尤其是那些跟随王声已久的老战士，最看不起战场上的熊包、软蛋了。
多数战士见三排长走到跟前都把头转向了一边。二班长是个四五年打过鬼子的老兵，曾跟随王声在一次战斗中同鬼子进行了肉搏战，在拼刺刀的过程中一个人挑死了三个鬼子。见三排长走到近前，马上转身离开，嘴里嘟囔着：扯蛋，不在家抱孩子，出来丢这个人干啥！另一个班长也凑上了热闹：是啊，这枪子还真没有腿跑的快！瘸子屁股眼——他妈斜（邪）门了！战士们这一议论让王声可没折了，批评战士们？不可能！在这艰苦的战斗中，他们把生死置之度外，表扬都来不及呢。再看三排长，咳，这真是脚上的燎泡——自己走出来的。孙猴子的帽子，他妈戴不坏也让他作弄坏了！这才叫墙倒众人推、破鼓乱人锤呢！王声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这么两个词，硬凑到了一起。这陶兵可还不服气呢，冲着那个老班长一瞪眼：
“你嘟囔啥呢？嘴里干净点行不？老子也不是好惹的，别狗仗人势！”
“三排长，你牛B啥？有本事跟敌人干去，在弟兄们面前装啥大瓣蒜！”二班长冲了他一句。
“操，咱爷们都是在枪林弹雨里滚出来的，老子可不是吓大的！”另一个班长也帮腔。三排长看着王声，只见王声一摆手说道：
“好啦，大家好好歇着，别贫嘴了，马上还要进行战斗，听到没有？”王声提高嗓门。
“是，连长！”二班长白了三排长一眼，领着他的战士靠墙坐在了地上。
陶兵也觉得没趣，自己找了一个空地坐下来，心说，等这场战斗结束后找团长要求换单位，不他娘的在这个营了，这里净他妈这个德行的人，谁见了自己都想大三辈儿！想自己在国军的时候那些班长、当兵的，哪一个见了自己不点头哈腰叫好听的，把自己当大爷看待。现在可好，成孙子了，是个人就敢他娘的跟自己对和几句，真他妈没规矩。投过来几个月了，官没当大，到是老他妈在死亡线上逛游，这是赔本的买卖。（陶兵给杨森记下了这笔死帐，这一枪之仇到了二十多年以后总算报了。文革中差一点把杨森整死。）
李强从楼上走下来，把两个连队的干部战士集合在一起，报了一下数，算上伤员整六十三人（在对面的店铺里还有二十六人。）李强从头到尾逐一检查一遍，把四个重伤员拉出来，安排在了一边，然后给战士们做起了动员：
“同志们，战斗打了十多天，战斗还在继续艰苦的进行，大家打得都很勇敢，很顽强，同时也使我们失去了很多好战友、好兄弟。我为他们骄傲，他们死的值，死的其所。是我们学习的好榜样，他们是为了咱劳苦大众不再受苦受难，为了让更多的人重新获得新生，他们走在了我们的前头，为了正义战胜邪恶，为了实现伟大的共产主义，这里就是我们的战场，这里就是敌人的坟墓！我们一定要战斗到最后一刻，为死去的战友报仇。”李强激奋的举起了拳头，战士们也奋臂高呼：为战友报仇！血战到底！
三排长的心情很复杂，此时此刻他也不得不被这群情激愤的气氛所感染。存在心底已久的一点良知也许是有所发现，稍微表现出一点男子汉的精神出来，也举起拳头振臂跟着喊了几句。二班长歪着脑袋看他一眼：虚情假意，要想真当一回英雄，你得拿出点真本事让弟兄看看！甭玩这片汤麻汁面，老子见的多了，爷们，咱战斗中见，是骡子是马拉出去遛遛！一阵排子枪就吓得尿裤子，那可不是大丈夫！
李强又把三排长叫到一边，给他吃了个小灶，让他提高一点认识，战争吗，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拼搏，不能怕死，难道说你怕就不死吗？是越怕就越死！退却和逃避是懦弱，只能勇敢的去面对，迎着困难冲上去，像咱们王连长那样，不怕牺牲。李强心里可十分的不高兴，心说你个孬种，竟他妈给老子丢人现眼，这不是让高林看笑话吗？让兄弟连队瞧不起咱吗？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爬房了呢？和你一起过来的战士很多人都打得很勇敢，咋你这个当头的连个战士都不如！真他妈燥人！李强也感到上火了。
“陶兵，你是排长，必须在战士当中起到带头和表率作用，战斗中要积极和勇敢，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就算过去了，不要想的太多，这一切都等战斗结束之后再说，你说我说的对吗？”李强说道。
“指导员，我也想好好的干，可就是——”陶兵支支吾吾，似有难言之隐。李强一摆手说道：
“我知道了，你把我跟你说的话好好琢磨一下。”李强知道他是怕死，怕枪子打到自己！这就难办了，在战场上枪子能长眼睛吗！真是老鼠的肚子里才有多大个胆呀。李强摇了摇头，替他感到难过，同是一个人咋差距就这么大。等战斗结束之后一定向营长提出来：此人不可留在战斗连队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