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八哥允禩的预言,允礽的命运长不了,尽管如此,诸位皇子们还要让允礽的命运变得更短,上次能把你捅下来,这一次,依旧能把你捅下来,决定后,有人开始磨刀了。
最先动手的是允禩的手下阿灵阿,这位兄弟在允礽被复立为太子之后,感到无比的失落与恐惧,他在家转悠了一圈又一圈,寻找好了绳索与毒药,不是杀人,而是准备自杀。
跟阿灵阿一样,很多非太子党人,都感觉到了大厦已倾,横竖都得死,他们没有别的路可以走,要么钢刀、绳索加毒药,自己抹脖子,要么就赌他一把,把允礽再次捅下来。
如果允礽顺利继承皇位,意味着什么,诸位都清楚。
在阿灵阿准备抹脖子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活得十分失败,好死不如赖活着,人生下来就是为了尽一切努力去活的,为何要想尽一切办法去死呢?与其死,不如博一线生机。
经过短暂思索之后,阿灵阿找到了同伙揆叙。
揆叙在家,来回踱步,仰望星空,长叹不已,父亲明珠如此伟大,难道自己就要这样了此余生,他不甘心任人宰割,但他也无法改变命运,失望中,他看到了同样失望的阿灵阿。
“兄弟,死,还不如拼!”阿灵阿跟揆叙说道。
那就拼吧!两人一致决定。
在经过仔细思考之后,他们觉得,自己没兵,不能杀到允礽;自己没权,不能废掉允礽;加上允礽贵为太子,安全措施周围,黑掉他基本没有可能。那该怎么办?唯有凉拌!
两人举全家的财富,收买了不少唱戏说书的人,让他们在酒楼茶馆,烟馆妓院去唱戏说书,内容十分简单,说允礽如何不孝,如何无能,反正允礽有多坏,你们就给说多坏。
在如此凌厉的舆论攻势下,允礽显得十分慌乱。
允礽害怕再次失去太子的地位,害怕再次被关进那个只能望见巴掌大块天空的地方,害怕过那种日夜盼望但没有丝毫希望的生活,而他越是怕失去,那么他就越是会失去。
事情如果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墨非定律
允礽为了踏实地抓住太子的地位,他开始运用太子的权力。贪污财产,搜寻女人,对看着不爽的大臣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而奇怪的是,他爹康熙不但不管束他,居然还惯着他。
允礽要废除哪个人,康熙立马跟他废掉,允礽要升哪个人,康熙立马给他升;允礽到处捞钱找女人,康熙居然不闻不问;而允礽一个劲儿地发脾气,康熙也是给了最大的宽容。
康熙笨吗?康熙不笨,今天惯着你,不过是为了将来更容易地除掉你!
总而言之,在康熙眼中,允礽就是一个顶缸的。
只要允礽兄不妄想着干掉自己,绝情于皇位,你就继续顶缸;至于允礽有多能耐,有多聪明,到目前,康熙已经并不关心了,他关心的是,允礽能不能安安心心地顶着这口大缸。
所以,财富可以给允礽,女人可以给允礽,性子也可以由着他耍,但是要权力,不行。
为了防止允礽拉帮结派,每次康熙出门的时候,总不忘记把允礽带在身边,不留给允礽任何与大臣亲密接触、与底下兄弟秘密策划的机会,在康熙看来,这样已经很好了。
如果允礽好生待着,我相信,允礽顶缸的时间会更长。
但是,允礽似乎并不满足于整天顶缸,他除了需要财富、地位与女人以外,他更希冀着权力,因为没有权力,他就会失却安全感,总有一天,今天拥有的一切又必将会被剥夺。
在允礽回忆往事后,他觉得上次他最大的失误,是心慈手软,没有夺权。
时至今日,允礽再也不是那个懵懂少年,无情的生活教会了他机变与权谋,猜疑与阴险,他死死地抓住这太子应该有的权力,不断壮大着自己的党羽,总有一天,我需要夺权。
在允礽默默地发展个人势利的时候,康熙的眼光早已经盯上了他。
允礽虽然有所成长,但是以他的水平,与康熙相比,基本属于菜鸟级别。
康熙十四岁干掉鳌拜,二十五岁逼死吴三桂,四十三岁逼死噶尔丹,对于允礽这个未经大风大浪,未见风云变幻的年轻小伙子,康熙有绝对的信心与实力,把他运作于鼓掌。
在允礽羽翼逐渐丰满的时候,康熙开始行动了。
康熙五十年康熙召集了诸位王宫大臣,当着大伙的面说,现在太子周围聚集了一批人,鬼鬼祟祟,你们最好自己站出来,如果你们不站出来,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在康熙犀利的目光下,没有一个人主动站出来。
兵部尚书耿额何在?康熙愤怒地点了耿额的名字。在允礽复出后,耿额、托合齐、齐世武最先在允礽的手下拜了码头,让这些仁兄们感到吃惊的是,康熙这么快就掌握了一切。
耿额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臣在!”
让康熙感到吃惊的是耿额如此理直气壮,他马上对太子的势力感到了不寒而栗。从而康熙大发雷霆:“你作为索额图家的奴才,想借太子的实力,为罪人索额图报仇吗?”
耿额没有答话,在他看来,没有必要答话。
康熙也没有继续跟耿额多罗唆,当即让侍卫把耿额、齐世武、托合齐全部拿下。
拿下这三位后,马上交由刑部审理。
康熙下达了死命令,他们认罪也得认,不认也得认,如果他们赖账,那就打死算了。
在刑部严格的审理下,这三位仁兄秉着死不怕开水烫的大无畏的革命精神,熬住了一次次的严刑拷打,熬住了一次次的威逼利诱,他们知道,太子不倒,他们的前途依然光明。
如果还有希望在,人就不会畏惧艰难与困苦,威逼与利诱。
然而,希望总是不能当饭吃的,在诸位仁兄在监牢中苦苦熬刑的时候,他们又被人背后捅上了一刀,居然有人告发他们贪污,贪污的金额很是无厘头,最多的一位也不过三千两。
懂行的人都知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三千两银子,那也叫贪?
当然,懂行的人也应该知道,怎么判有时候与贪污多少没有关系,一个贪污亿万的老总也许不被毙掉,而一个贪污千万的官经常被毙掉,不是他们贪多少的问题,而是后台问题。
很显然,对于康熙来说,就是托合齐他们仅仅贪污一两银子,也会把他们往死里整。
自认倒霉吧,诸位仁兄们!
尽管三位兄台本事不大,作用不大,然而,在关键时候,这三位很讲道义。
托合齐、耿额、齐世武从踏进牢房的那一刻,就忍受着严刑拷打,威逼利诱,但是他们始终没有透露出于太子结党的任何信息,只要拼命顶过去,子孙后代就能享受荣华富贵。
不管康熙怎么审理,也不管刑部诸位如何用刑,三位秉着信念,头可断,话不说。
在三位兄弟进去的时候,允礽不停地在家里踱步,他知道很多人都想自己死,而这三位进号子,必定会被人威逼利诱、严刑拷打,他们如果顶不住,那么我自己的前途可想而知。
苍天啊!难道我允礽的命运就此而终结?
允礽想起了不久以前,西藏活佛来京的时候跟自己说过,尽管现在自己再次被立为太子,但是灾星未脱,终究还有一节。活佛真是活神仙,想不到这么快,他的话就一语成谶了。
允礽想改变既定的局面,但是他无能为力。
自从自己再次被立为太子以来,就没有权力,别说调军队逼宫,就是卫队也是老爹派的人;至于说自己的那帮兄弟们,三位带头大哥都进号子了,其他诸位躲都还来不及呢。
人最痛苦的其实并不是痛苦本身,而是面对痛苦的到来而无能为力。
此时的允礽,只能默默地等待那个可怕的结果的到来。
但是,托合齐、耿额、齐世武三位在号房中的表现,让允礽非常感动。
允礽再次寻求到了生的希望,他知道,父亲是个顾及颜面的人,他没有找到真凭实据,就不会轻易把自己再次废掉。然而这一次,允礽的直觉又错了,废的就是你,不用再怀疑。
对于此时的康熙来说,已经食言多次了,他已经不再害怕再次食言。
在康熙看来,信用远远没有权力重要,两千年来帝王之争的历史事实告诉他,善良、忠臣、谦卑这些词汇,永远斗不过邪恶、奸佞、狂暴,历史从来就是阴险与算计写就的。
五百年来谁著史?为有英雄,不在乎过程,只在乎结果。
在康熙五十一年康熙下达诏书,允礽秉性顽劣,善恶不分,废弃其太子之位,永远圈禁,三年前,说允礽非常好的是康熙,三年后,说允礽非常坏的也是康熙,仅仅三年。
允礽再次走进了那片可怕的小天地,他知道意味着什么,但是,他并不甘心。三十多年了,自己从登上了太子的宝座,也从宝座上下来,又上去,又下来,人生苦短,世道无常。
允礽望着半空中的月亮,他的周围万籁俱寂。
金钱、女人、权位一一退却,亲情、友情、爱情一一背叛,他不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道德与善良,他更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真爱与希望,只有权力,才是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允礽攥紧拳头,时刻准备着从这片天地中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