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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庆典之夜(1)

由于巴迪南的首领即将归来,所以我们决定前去拜访他,于是我们爬上了最后一座山头。从山顶俯瞰山底,只见山谷里聚集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朝圣者,人山人海,人潮涌动。这时我们看见,在阿利总督的楼房旁堆着大量的木柴,而且都是干的。一些杰西迪人还在不停地往那里搬运干柴,而且越堆越大。毕尔就站在干柴的旁边,并时不时地丢进一块松脂。

“这些柴堆是用来焚烧献祭品的。”阿利总督说。

“用什么东西来供奉呢?”我问。

“这个我也不清楚。”

“可能是一头牲畜?”

“可焚烧牲畜只有在荒郊原野才会啊。”

“可能是供果吧?”

“杰西迪人不会焚烧牲畜,也不会焚烧供果。毕尔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他会焚烧什么东西,他是一个虔诚圣徒,所以他会完全按照礼仪来做事的。”

对面山头上传来了礼炮声,那是新到的朝圣者放的。山谷中立即作出回应,礼炮齐鸣,表示欢迎。我们来到山谷,这里人山人海,山谷里挤满了人。我们把马交给一个人帮我们看管,向着墓碑走去。在通向墓碑的路旁,有一口用石块堆砌的喷泉。沙克汗坐在一块石板上,正在同许多朝圣者说话,朝圣者们恭敬地站在他面前。

阿利对我说:“这口喷泉非常神圣,一半人是不被允许坐在这些石板上的,但是沙克汗、我和神职人员可以例外。因此请你不要发脾气,在这里你必须站着!”

“放心好了,”我说,“我一定会尊重你们这里的风俗习惯的。”

当我们走向喷泉时,沙克汗向站在他周围的人示意把路让开,以便我们向他走去。

他站起身并伸出双手,向我们走来。

“欢迎你们回来!请坐在我的身边!”他让阿利总督坐在他的左边,而我则坐在右边。虽然我坐在被奉为圣物的石板上。但我发现周围的人并没有生气。他们非常的慷慨豪爽,谦让大度。

“你和巴迪南人的首领说过话了吗?”沙克汗问。

“说过,”总督回答,“一切都很顺利。你已经通知朝圣者了吗?”

“哦,还没有。”

“那么现在就行动吧。快向他们下命令吧!”

“不!我不能发布命令,我是身为杰西迪人的宗教首领。这都是你的事情,与我没有关系。我的职责是维护你的荣誉、你的信仰和帮助你战胜敌人。”

这实在是难得可贵的谦逊和忠诚。阿利总督站起来走了。当我同沙克汗说话时,发现朝圣者在不断涌动,而且越来越激烈。只有妇女和儿童仍留在原地。男人们都站在小溪边。各部落、分支和地方的首领们都站在阿利总督周围。阿利总督告诉他们有关土耳其地方官米特萨里夫的突袭目的。此时变得非常安静,很有秩序,就像一支欧洲部队在接受检阅一样,与平时看到和听到的有关东方国家士兵那种嘈杂混乱的局面大相径庭。之后首领们都离开了,向他们各自的部属下达了有关阿利总督的通知和命令。

阿利总督又来到我们这里。

“你发布了什么命令?”沙克汗问。

被询问的人伸出手臂,指着一支正沿着我们刚才下山时的小道向上攀登的部队说:“看,他们是阿伊兰、哈德希·德肖和舒拉·汗的士兵,对本地区非常了解,是他们告诉的我们土耳其人来的消息。我刚刚在巴德里方向的位置布设了岗哨,这样当土耳其人对我们发动突然袭击时我们就会发现他们。现在离天黑还有三个小时,三个小时对于把可搬动的物品搬到伊迪斯山谷里绰绰有余。由塞莱克带领男人们马上出发。”

“弥撒开始之前他们能赶回来吗?”

“相信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不一会,一支由男人组装起来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了,牲口驮着各种各样的物品,由他们牵着缓缓地从我们身旁走过,经过墓碑,沿上山的岩石小道向上攀登,最后队伍消失在高山密林之中。

我和阿利总督一起吃过饭后,布鲁克向我走来。

“本尼西,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巨大的危险正在向我们靠近。”

“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我也不清楚。三十分钟之前,那些冒险的男人们用一种恐怖的眼神直盯着我,让我直打哆嗦,就好像他们想杀了我!”

由于布鲁克穿着土耳其非正规军的制服,因而对于受土耳其人威胁的杰西迪人来说,他们采取这种态度完全是可以理解的。因此我相信,布鲁克不会有什么意外的。于是我对他说:

“怎么会呢!如果他们把你杀死,谁会来喂养你的那些驴呢?”

“本尼西,他们可能会把驴子一起杀死!你难道没有看见,公牛和绵羊几乎快被他们杀光了吗?”

“你的驴是安全的,当然你也是。你们相互依存,彼此照应,他们不会把你们拆开的。”

“这就好。刚才你不在这儿,快把我吓死了。你又要离开这儿吗?”

“我会留下来。但我命令你,不能出去这座房子,不要待在杰西迪人中间,否则的话,我也保护不了你。”布鲁克失望地离开了。他是土耳其地方长官米特萨里夫派来保卫我的一个英雄,然而从另一个角度看也是对我的一个警告。这时,哈勒夫正在四处找我。

“本尼西,你知道将要发生战争了吗?”

“战争?谁和谁?”

“奥斯曼人和朝圣者。”

“那么,你一定听到今天早上我们在巴德里的谈话了,对么?”

“不,我可什么也没有听到,你们讲的是土耳其语,而且这些人的土耳其语发音不准确我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我刚才看到很多人聚集在一起,散会后所有的男人开始查看身上的武器。然后他们运走了牲畜和财物。当我走上平台,来到穆罕默德酋长那里时,他正忙着把装上的子弹从手枪中退出,又换上了新的子弹。这难道不能说明,一场战争即将爆发吗?”

“你说得对,哈勒夫。明早天不亮时,土耳其人将分别从巴德里和卡洛尼来这里袭击杰西迪人。”

“来的士兵很多吗?”

“1500人。”

“由于他们的计划泄露,因此死了很多人。本尼西,你会帮助谁,帮助土耳其人还是杰西迪人?”

“我根本不想参加战斗。”

“不想参加?”勇敢的小个子失望地问道,“我也可以不参加吗?”

“你想帮助谁?”

“杰西迪人。”

“帮助他们是吗,哈勒夫?你难道相信他们会把你带入天堂?”

“不,本尼西,我对他们不了解,但现在我喜欢他们。”

“他们是不信奉真主的。”

“你不是经常打抱不平,逞强扶弱吗?你从来不问他们是信仰真主还是信奉上帝。”

勇敢的哈勒夫想让我成为穆斯林一样的人。现在我高兴地看到,他那原本坚定的正教信仰已开始动摇了。

“你留在我身边。”我坚决地向他提出。

“让其他人勇敢战斗和抵抗?”

“对,让那些更加勇敢和胆大的人去参加的战斗吧。”

“那我留在你身边。布鲁克也会留下吗?”

“是的。”

我登上平台朝穆罕默德·埃明走去。

“谢天谢地,你终于来啦!”酋长说,“我想死你了,就像小草盼望夜晚的甘露那样。”

“你不会是一直待在这上面吧?”

“是的,我一直在这里。这里没有人认识我,否则的话我就完了。你打听到什么消息吗?”

我向酋长把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说完后,他用手指着胸前的武器说:

“我们共同迎接土耳其人!”

“你不需要这些武器。”

“我要进行反击,还要保护我的朋友吧?难道我不需要么?”

“只要有强大的杰西迪人就可以了。如果你落入土耳其人手中,你将永远无法逃脱。他们可能会打死你,或者捅你一刀,如果那样,你的儿子可能会永远在阿马迪叶监狱里面受折磨。”

“本尼西,你是一个聪明人,但不是一个勇敢的人!”

“什么!酋长,你见过我在敌人面前退缩吗?我这样说并不代表我胆小。阿利总督要求我们尽可能避免这场战争。再说了,他确信根本不会有战斗发生的。我同意他的看法。”

“你想想,土耳其人不抵抗,难道会自动投降吗?”

“如果他们不投降,就把他们全部消灭掉。”

“奥斯曼人的军官们都是些废物,根本不会打仗,但士兵很勇敢。他们会攻占山头,并想办法解救自己。”

“1500人可以打得过6000人的军队吗?”

“希望能够成功包围土耳其人!”

“会的,一定会成功的。”

“那么我们必须带着妇女们安全地进入伊迪斯山谷?”酋长问道。

“对,就只是你。”

“你不去吗?”

“我留在这儿。”

“啊,老天!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们会杀了你的!”

“不会的。我有土耳其君主的保护,持有米特萨里夫的通行证明,还有布鲁克在我身边,有他在就足以保护我的安全了。”

“你留在这里干什么?”

“我会努力制止这场战争。”

“阿利总督知道这件事么?”

“他不知道。”

“那沙克汗呢?”

“也不知道。不过他们两人早晚会知道这件事的。”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酋长同意我的想法。

“每个人的命运已由上天注定。”最后他说,“我并不是想劝你放弃你的计划,我只是想留在你的身边!”

“你?我不同意。”

“为什么?”

“决不能让土耳其人发现你。”

“那你就可以被发现吗?”

“我已经给你解释过了,我不会有危险的。如果你被他们发现,那结果我就不敢说了。”

“人的命运是天定的。如果我应该死,那就是上天的意思,死在这里和死在阿马迪叶都是一样的。”

“这是自投罗网。但你忘了,如果你这样做,我也会被牵扯进去的。”

看来这是我制服他顽固性的唯一可行的办法。

“你?怎么会?”穆罕默德·埃明问道。

“我一个人在这儿是没事的,有护照保护我的安全。但如果他们在我这里发现了你——米特萨里夫的敌人,一个逃跑的囚犯,那么我便丧失了庇护权。然后,我们两人就都会命丧于此!”

酋长注视着前方好像是在思考。我已看出,他拒绝撒入伊迪斯山谷的原因了。

因此,我留给他时间来思考。最后,他终于用颤抖的声音说:

“本尼西,难道你把我当成胆小鬼了么?”

“不,没有。我知道你是一个什么都不怕的英雄。”

“阿利总督会怎么想呢?”

“他和我想的一样,沙克汗也是这样。”

“其他的杰西迪人呢?”

“他们知道你很有威信,知道你不会害怕任何敌人。这点你可以完全相信。”

“如果有人怀疑我的胆识,你会为我辩护吗?你会向大家说,我带着妇女去伊迪斯山谷,仅仅是因为听了你的意见吗?”

“我会和大家这样说的。”

“那好,我听你的!”

穆罕默德·埃明唉声叹气地把枪举到前面,他的转身面向山谷。此时的山谷已完全被暮色所笼罩。

去伊迪斯山谷的人已经回来了。他们几个人一小伙,在我们前面的山谷中分散开了。

这时,从纪念墓碑处响起排射枪声,听到枪声后,我们看到阿利总督朝我们走来,说:“盛大的庆典马上就要开始。由于外国人还没有到场,沙克汗以全体神职人员的名义,派我来邀请你们参加盛典。”

毫无疑问,这对我们来说是至高无上的荣誉,但结果却遭到酋长的拒绝:

“谢谢你,在朝拜真主之外的另一个上帝时,穆斯林是禁止出席的。”

穆罕默德是穆斯林,他只能用这种方式委婉的拒绝。于是他留了下来,我跟着阿利总督向教堂走去。

当我们走出楼房时,一幅奇特的景象出现在我们面前。在整个山谷中,树上树下、河边、山顶、房子等到处灯光闪烁。最热闹的地方就是墓碑旁了。沙克汗在墓碑的长明灯座上点燃了一只蜡烛,接着走进内院。教主和教士从用这只蜡烛点燃了自己的灯,然后其他神职人员依次点燃他们的火炬,之后神职人员手拿点燃的火炬走出庭院。上千人一起涌了过来,在圣火旁涤净自己的心灵。人人都想接近教士的圣光,他们把手伸过火焰,然后再用这只手抚摩额头和胸脯,不一会男人们第二次将手伸过火焰,把恩赐带给他们的夫人。母亲则为她们的孩子带去祝福,因为孩子们无法从拥挤的人群中挤进去。此时,到处是雷鸣般的欢呼,一片沸腾,非常热闹。

这时,教堂的灯也都亮了起来。庭院上面拉着一条条长长的灯光彩带。庭院中的每根树枝也都被灯所包裹。无数的灯光悬挂在教堂的两座尖塔上,构成两根巨大而绚烂无比的灯柱,在漆黑夜空中显得格外耀眼。

在内院,神职人员分两排坐下。一边坐着身穿白色法衣的教主,而另一边则坐着教士,他们每隔一人手中拿一支长笛或一面小手鼓。我和阿利总督坐在包厢中。并没有看见沙克汗。这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一个声音,听到声音教士们拿起乐器长笛,开始演奏节奏舒缓的乐曲,那声音好像是在哭诉;小手鼓和着节拍轻轻敲击,然后逐渐增强,一直达到最高处。此时长笛启奏二声部乐曲,其伴奏效果非常好。

演奏结束后,沙克汗便从楼内走出,身边还跟着两个教士。一个背着很像乐谱架一样的木支架,背到院子里后放在中央。另一个提来一桶水和一个敞开的圆桶,桶中则装着正在燃烧的液体,不断往外冒着火焰。两只桶被教士放在讲坛旁后,沙克汗径直向讲坛走去。

他作了个手势,接着乐队重新开始演奏。前奏曲结束后教士们齐唱赞歌。可惜我没有记住歌词,它是用阿拉伯语写的,内容大体是要求人们要有纯洁、真诚和警觉的秉性。

演奏结束后,沙克汗向神职人员作了简短的讲话。他简明地讲述了忏悔罪恶和保持纯洁的必要性,而且还要多做好事,忠于信仰,要战胜各种敌人。

讲话结束后,他向我们走来,坐在我们旁边。这时一位祭司拿来一只雄鸡,把鸡拴在讲坛旁边。雄鸡的左边放着水,右边摆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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