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上丝竹不绝于耳,群臣们觥筹交错,或阿谀奉承或曲意相迎。既然皇上突然纳玲珑郡主为妃,但未出阁的千金小姐仍千方百计要引起皇上或者王爷、世子们的注意,尤其是汉阳王高重华。
郭书瑶明里暗里对这些胆大妄为的女子心里痛恨无比,这些女子举止越发轻浮和不知廉耻了,更有甚者直视高重华,眼神大胆满是挑逗的意味,高重华冷着一张脸,统统无视。
“汉阳王倒是女人缘很好呀。这些个名门千金多半可都是冲着他去的。年少封王如今重权在握,有点心思的女子都想往他怀里钻。”
“嗯。”
“他的王妃倒是个厉害人物,坐在他旁边竟也不胜其烦的将所有来打他主意的人轻轻松松的给挡掉了。”
“嗯。”
“等会结束后过去和端王爷打声招呼。日后你想出入宫廷也容易多。”
“嗯。”
见她心不在焉,蒙以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个人,看他与其他群臣互相敬酒,看他与他人谈笑风生,看他时不时含笑侧头看他的王妃,蒙以的眉头皱了皱。
凤翩翩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走出宫殿,四下看了看知道若此时不出去,怕日后机会难寻,她作势起身道:“我出去一下。”
“你要去哪?”他抓住她的手,急切道。
凤翩翩诚挚的眼睛对上满是担忧的蒙以,“不是为了与他相认。”
蒙以紧紧握住她的手,似恳求道:“我等你。别乱走。”
凤翩翩与其他几位夫人微笑颔首后,步伐从容的走了出去。
高易阳觉得宫殿里面烦闷,便出来透透气,漫无目的乱走,回头时便到了明德亭。明德亭很安静,偶尔几个不用当差的宫女在此赏月说着些闲话,见他过来匆匆行礼后便离开此地,他并非要赶她们走,只不过身份使然,即使他不说,宫女太监们也不敢同皇子在一处。
他立在那偶尔还能听见长乐宫的靡靡之音。越是热闹越是寂寞。他看了看四下无人,便跪在地上朝圆月磕了三个头,当是给死去的母妃、外公、姨母祭拜。
“谁!”听到细微的脚步声,高易阳一跃而起,警惕的看着藏在阴影中的人,冷喝道:“出来!”
“十五皇子莫惊慌。”高易阳看着一身淡蓝色衣裙的女子款款而来,未见她面容时,他还以为是他姨母垂怜他孤身一人特来看望他,他惊喜道:“姨母是你吗?”
她似犹疑了一下,才走进宫灯照耀到的地方,目光慈祥柔和的看着又惊喜转失望的高易阳。
“你是谁?”
“我是今日受邀来参加宫宴的女眷。十五皇子为何独自一人在此对月伤怀?”
“谁说我对月伤怀了?!”高易阳想也不想脱口反驳,对一个初次蒙面之人如此无提防,若被皇兄和太傅知晓定说他学艺不精。
“若不对月伤怀?皇子的脸上为何满是落寞神色?可是思念亲人了?”女子语气柔和,亦如他的姨母。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你说远去的人此刻是否在也在举头望月思念亲人?”高易阳看着银辉圆月,幽幽道。
凤翩翩走到他身侧,轻声细语道:“心有挂念,即便远去亦如在身侧。心之所在,亲之所在。放下方可圆满,执念偏生执妄。十五皇子所念之人定非常希望十五皇子每日安康快乐,皇子好了,远去之人便也好了。”
高易阳抬头看着她的轮廓,释然笑道:“你倒像我一位故人。”
凤翩翩极力忍着眼中的酸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宽慰道:“若思念她至极,不嫌弃的话便把我当做她。”
“姨母。”高易阳搂着她的腰,肩膀是不是抖动一下。
这一年多不见,易阳越发内敛沉稳了,连情绪都这么刻意压制。凤翩翩眼圈微红,一滴清泪悄然落下。
“翩翩?”高重华因今夜喝酒过多,酒意上涌,便走出来透气,走至明德亭时看见像极了她的背影拍着易阳柔声宽慰。
高易阳立即松开搂住她的手,背过身擦掉眼角的眼泪,道:“皇兄。”
高重华醉眼朦胧,步伐有些踉跄的走过来,高易阳担心他上前去扶他被他推开。
“翩翩,是你吗。”
高重华走进她,未等她开口便伸开双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喃喃道:“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凤翩翩用力推开他,“王爷,您认错人了。”
高重华甩甩头,笑道:“翩翩,你别乱动,我都看不清你了。”
凤翩翩从未见过醉酒后的他,自己待在位置刚好又在明德亭的边上,使了个眼色给高易阳。高易阳心领神会,过来拉住高重华,“皇兄,这里危险,她真的不是我姨母,我们先回宫。”
高重华露出孩子气的一面,笑道:“明明就是她嘛,她站在月光里,她在那却不肯过来。”他比划道:“明明这么近,却又这么远。”
高重华力气很大,一下子便挣脱高易阳,几步又过来拉住凤翩翩,为了安全起见,凤翩翩本想远离湖边,没想落在高重华眼中以为她要走,便一手扣住她的头,将她逼靠着柱子,欺身便吻了上来,霸道而热烈。
凤翩翩瞪大着双眼看着醉眼朦胧的高重华,而高易阳对于这突发的一幕错愕不已,他犹豫着要不要转身过去,可是想想又不对,他的皇兄在欺负人呐,怎么办?怎么办?高易阳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凤翩翩越是挣扎,高重华力道越是加重,唇齿间弥漫着醇厚的酒香。这里离长乐宫并不远,再这般纠缠下去迟早会出事,奈何他如铜墙铁壁般将自己紧紧圈住。
“夫人,你在哪?”是蒙以的声音。
凤翩翩不愿被他看见,想要催动内力挣脱他却发觉浑身似被针刺了一般,痛得她浑身颤抖,并本能的抓住高重华的衣襟。
高重华见她浑身颤抖,便放开她,凤翩翩失去重力支撑,又退几步,脚下一绊便向后倒,两人拉拉扯扯,退到明德亭的边上,不知谁一句“小心。”紧接着“噗通”一声两人双双落水。
凤翩翩不懂水性,在水中挣扎几下被呛了水很快便呼吸不畅意识朦胧,高重华落水片刻已经就醒,见她慢慢沉入湖底想,想也不想游过来一手抓住她的头发,一手搂住她的腰,嘴对嘴给她输气。
“快来人!有人落水了。”高易阳紧张的大声呼喊,附近巡逻的禁军闻声跑过来。
藏在暗处的蒙以看着方才的那一幕,心痛如刀割,她还是选择与他这么旁若无人的相拥相吻。他本能的踏出脚想要去救她,然而理智终将是战胜他,他退回暗处,仔细观察,他在等,高重华醉酒落入湖中,附近禁军过来不会很及时,一般醉酒之人落水饶是武艺在高,也难逃被溺的危险。
在禁军赶来时,高重华却抱着奄奄一息的凤翩翩从水中一跃而起落。
高易阳紧张兮兮道:““皇兄。你没事吧。”
“没事。”
“她呢?”
“死不了。”
高重华探视一下她的脉搏,脉搏不稳,双手用力压住腹部将她体内的水逼出来,凤翩翩咳了几声,将水吐出来后,人渐渐转醒,看清之人后,扬手便要打他被高重华适时按住。
“你可想清楚,殴打王爷可是谋逆之罪。”高重华看着她倔强又满是恨意的眼睛,沉声道:“易阳,你现在将此事立即禀告父皇就说汉阳王醉酒差点落入湖中,幸得一女子不顾性命施手相救。”
“诺。”
“你要干什么?”见高重华俯身过来,凤翩翩眼中露出惊慌。
高重华有些歉意道:“方才却是得罪。夜露寒重,夫人刚落水,若还未换洗干净衣物恐易着凉。”
“不必。”凤翩翩挣扎的站起来,秋风一吹,她身子哆嗦了一下。
“夫人?”蒙以慌慌张张的跑过来,看见她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样子,担忧道:“发生何事?怎浑身湿透了?”未说完将自己衣服脱下披在她身上。
“谢王爷救草民夫人一命。”蒙以对着高重华作揖道。
高重华接过侍卫递过来的披风,冷笑道:“公子真是神通广大,一介商人竟然也能在今宫宴上。”有意无意的看着凤翩翩因冷而冻着泛紫的嘴唇,顿了顿,道:“公子的夫人倒也真是胆大,不说第一次见宫便对宫内如此熟悉,即便不熟悉也敢独自一人呆在这。我记得前些日子公子说夫人心性胆小,只怕实则不然呐。”
蒙以心急如焚,凤翩翩的脸色越发苍白,偏高重华有意阻拦,于是只好承认道:“那日在下确实撒了谎,那位女子确实不是在下的夫人。在下的夫人便是她,端王爷的义女小月。”
高重华隐含着怒气道:“那个女子呢?她在哪?”
“那个女子也不是王爷要找之人,她是在下的朋友,素心姑娘。”
“素心?”当时她就是以素心的化名在小枣的村子住下,没想到她真的回到都城了,那晚他真的没看错,可是眼前的女子,为何方才却会让他觉得她才是凤翩翩。
“她在哪?”
“目前暂住在在下府邸。王爷,在下可以携带夫人走了吗?我夫人身子较弱,受不了这么长的寒气侵扰。”
“好。”
“明日将素心姑娘送至本王府邸。”
“诺。”
高重华背过身看着这被银辉洒满的明德湖,嘴上咧开一抹浅浅的柔柔的微笑。
凤翩翩走了几步后突然回头看了一眼挺拔而立的高重华,嘴上扶起一丝淡淡的悲伤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