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姐死后不久，警方因为找不到有力证据而放弃了对林东海的怀疑。
阿梅每次想起自己愚蠢的行为都会后悔的咬牙切齿。她对孙世的一番话只是一时冲动，静下来想想，仅凭她一人的证词完全不可能将林东海牵扯进来，反倒容易让人质疑自己的可信度。引火烧身，她想起这个词。警方事后多次对林家夫妻生活细节详加询问，其中没有明确表现出对阿梅的怀疑。
芬姐葬礼前一天，阿梅躺在床上一夜未睡：退一步讲，如果警方真的将我锁定为嫌疑人，但我没有杀芬姐的理由，这就是最关键的。只是……阿梅犹豫着，伸手去床头摸索，空无一物。
那包粉末不见了。
凌晨两点，她听到有人下楼的声音，根据脚步判断应该是林沫。
阿梅披上外套，推门出去，斜对面的阳台里有小小的身影。
夜凉如水。林沫穿着单薄的内衣，依然是短头发，胸部微微隆起，在月光下尽显少女美好的身材。她站在芬姐死亡的地方，木质躺椅已经被移走。
“小沫”阿梅轻声唤她，走进阳台，“这么晚了还没睡？”
少女回头看了一眼，发出含糊不清的应答，她背对着光，看不清表情。
“白天肯定会非常累，还是早点休息吧。”阿梅近身把自己的外套搭在她身上时才发现她是光着脚的，“太冷，冻感冒就不好了。”
林沫没有拒绝好意，伸手扶住外套，侧头笑笑，对照顾她一年的保姆表现出少有的善意。
“梅姨，您觉得母亲在乎我们吗？”
“说什么傻话，芬姐最爱你们了。”阿梅感觉林沫今天不太对劲，可能是因为母亲去世而倍受打击，但是叛逆的性格又不允许她发泄出来。这阵子她依然是我行我素，每天回家把自己关在房里听音乐，吃饭时几乎不再讲话，偶尔夜不归宿。
林沫轻吐一口气，仰头看着月亮，侧脸轮廓在月光下一览无余，“她可能更爱她自己吧，就这么走了。”
“小沫……怎么能这么说。”
“您也知道她有外遇的事，我听警察跟我说了。”少女说话没有显得一点点不自然，“不过，我否认了。我说对父母的事情一点都不知道。”
阿梅有点慌张，一是自己的证词确实在警方反复推敲中逐渐丧失了可信度，更重要的是她之前并不知道外遇的事，跟孙世说的话只不过是临时编出来的谎言，她试探性的问：“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楚……芬姐她？”
“几年前曾经想过要走，离开这个家。我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又有多大魅力，能让她抛妻弃子。”林沫苦笑，“太详细的情况我也无从得知，总之是最后在父亲的努力下，家庭算是保持完整了。也就是从那时起，母亲就开始养花，很少外出。”
阿梅明白了，林东海一定对此事耿耿于怀，才会在夜里对芬姐做出那种可怕的事情。
“小沫，你恨芬姐？”
林沫闭上眼睛犹豫了几秒，“算是恨过，不过现在可能更恨那个勾搭别人妻子的男人。”
“可是即使芬姐曾经做错过什么，那她就一辈子不值得被原谅吗？”
“我不明白，您是指？”
“我想，你应该也听得到夜里的声音，不然也不会把那个耳机送给小泽。”阿梅用手在耳边比划了一下。
林沫收回自己疑惑的表情，默默点头，“嗯，不过我只是个孩子，大人的事情我不懂，能做的就是尽量不去听，不去想，并且保护好弟弟。坦白讲，我觉得我父亲完全有愤怒的理由，他非常非常爱她，一个被深爱的人背叛的感觉恐怕是我现在无法想象和理解的，可能就是大家平时所说的出离愤怒吧。人愤怒到极限，是什么都能做的出来，谁也无法阻止的。”
没错，人愤怒到极限是什么都能做的出来，可是自己盘算好的计划却被芬姐一再打乱，阿梅不禁想是不是自己还没有愤怒到谁也无法阻止的地步。
“说实话，虽然已经一年了，可我对您一点都不了解。”林沫转身靠在阳台栏杆上，脸部深陷在月光的阴影中，“话说回来，认识时间再长又能有什么用呢，和一个人相处了快二十年，可能还是对她会一无所知。”
“小沫，只要你想，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会拥有了解她的机会。即使是。”
“梅姨，您和她很亲近吗？”
“芬姐跟我算是一见如故，对我很照顾，在我心中跟亲姐姐一样”
“这样啊……第一次跟您聊天，感觉您真是个不一般的保姆。”她欲言又止，深吸一口气，“那么白天的葬礼拜托了，”
说完林沫将外套还给阿梅，快步走进客厅，脚掌碰触地板的声音在夜里听起来黏糊糊的。
阿梅几乎没怎么闭眼就开始为葬礼做准备工作。
虽然警方没有确切的说法，但林家对外都称芬姐是自杀。林东海觉得妻子死的不光彩，想把葬礼办的尽量低调，将自家别墅庭院简单布置成灵堂，亲朋好友前来拜祭一下就可以了。灵堂中间悬挂着很多年前的照片，照片里的芬姐圆润精神，与阿梅认识的那个干枯瘦小的女人简直是天壤之别。
林东海的人脉很广，来拜祭的客人非常多，其中不乏政商名流，全部不能怠慢。阿梅忙的晕头转向，当外面传来大声争吵时，她正打算溜进房间休息一下。
灵堂上，林东海正挥拳打向另外一个男人，他的茶色眼镜已经歪了，眼神凌厉，脸上显露出罕见的愤怒，额头上青筋暴露。被打的陌生男人年轻一些，约莫四十岁左右，眼睛红肿，大声哭喊着什么，由于周围太过嘈杂，阿梅听不清楚。还没等阿梅挤进人群，众人就已经把双方拉开。陌生男人最后被两个强壮的客人架走，快要出门时突然挣脱出来，转身拼尽全力般冲着所有人大喊。
那句阿梅听的很清楚。
——林东海！你这个杀人凶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