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个月,楚刹终于向父子二人辞行。男孩虽然不愿意让这个唯一的朋友离去,但是他隐隐知道楚刹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所以也没有多加挽留。他站在清晨的阳光中看着楚刹离去的背影,完全不知道下午自己家中就会遭受灭顶之灾……
“那个扫把星家中的魔鬼今天早上走了!”“大家不用再害怕了!一起去解决那个扫把星!”村民们鼓噪着来到小院的门前,这些平日里老实巴交的农民,现在却被森林里的一只狼,激发了蛰伏在灵魂深处凶残的狼性:好像只要除掉了这个所谓的扫把星,森林里的狼就会消失,他们就可以继续过着安静祥和的日子……
等到男孩从噩梦中回过神来,他已经被架在村庄中的一块空地上,身下堆了许多木柴。他扭头看了看周围叫喊着“烧死这个扫把星”的村民们,又看了看不远处父亲的尸体,摇了摇头,却只有无尽的迷惘与恍惚。气势汹汹而来的村民,冲上去的父亲,高高落下的锄头和镰刀……一幕幕情景从他眼前闪过,他的脑中却越发的空白……
脚下的木柴已经被点燃,火舌已经舔到他的脚了,他望着燃烧着的木柴,忽然想到了有一双眸子中的火,不知比这要炽烈多少倍……然后仿佛有感应一般,男孩抬头望向前方,映入眼帘的,竟然正是那双燃着火焰的双眸!那双眼睛的主人看着周围已经吓破胆的村民们说道:“我记得我说过,不要打扰这家人的生活!”声音不大,却震得每一个在场之人腿软。
男孩看着他飞身从火焰中救出自己,看着他那如鬼似魅的身影穿梭在村民中,看着鲜血从咽喉或胸口喷出,看着一具具躯体失去生气倒在地上……他又望了望父亲的尸体,感受着皮肤上残留着的火焰的热度,突然感到眼前的场景,美得诡异而艳丽,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心底破土而出……眼前入魔神一般的男子,让他忽然油然而生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时机成熟了吗?”
“嗯,成熟了,我决定创建毒影门。”楚刹阴沉地说道,“但是,你不要留在门中,去冥夜教吧。”
青年没有说话,他没有问“为什么”,从那天晚上起,他便认为对眼前之人的决定,没有质疑的必要。他只是略有疑惑地盯着眼前之人,那神情与当年天真的小男孩一般无二,只是他已经不是当年的男孩了,他的双手已经染上了淋漓的鲜血,已经背负了很多条或罪恶或无辜的生命。
“你知道我这些年来在江湖中拼命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报仇。我之所以希望你去冥夜教,是因为前些日子我好不容易得到消息,那个淮江王竟然还是冥夜教的教主!”楚刹说道。
青年淡淡一笑,仿佛这个艰巨而又漫长的任务只是一件手到擒来的事情:“你也知道,我这些年来拼命地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报恩。”说完,他又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还有,是为了我唯一的朋友。”
后来,他便有了一个新的名字——星魑。
他以为自己的身份永远都不会被人发现,他以为这次也只是一个简单的任务。虽然是演戏,但是闯入皇宫行刺公主毕竟危机重重,但是他相信自己的身手,在侍卫听到动静赶过来之前他完全可以全身而退。他潜伏在栖凤宫外时,还在筹划着:最近需要离开一次冥夜教,因为有不少重要的情报要向楚刹汇报……不过他还是有些忐忑,那个公主……他在清溟山的时候见过,像是一个毫无城府的女子;但在王府里遇见时,她却有时锋芒毕露,有时淡漠疏远,有时精灵古怪,有时深沉内敛……这感觉就如同他一开始见到淮江王时一样,完全看不明白。他虽然觉得她很危险,但是他并不紧张,他已经获得了淮江王完全的信任,料想这仪凤公主——楚刹的另一个复仇对象——的底细应该很快也就能摸清,当星魑将剑浅浅地刺入仪凤公主的胸口时,他看到她在假装晕倒之前,对着他歉意而悲悯地一笑,那笑容让他一身冷汗,从未有过的强烈危机感涌上心头,他听到侍卫们的高呼,看到四周已经都围上了弓箭手,他蓦然明白:原来,自己从来就没有取得过淮江王的信任……亏自己还自信满满地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那个男人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工具,当他发现这个工具不能完全听从自己的驱使时,便会毫不留情地抛弃。而这一次,不会有人再来救他……
他终于缓缓地闭上眼,仿佛又看见那个火光冲天的晚上,那个鬼魅一般的男子,冲进熊熊烈火中将他救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们,走吧。”
前武林盟主迟风烨的庄园中,此刻一片忙乱,丫鬟和庄丁们面色焦急地跑来跑去。
一行人策马扬鞭向庄园赶来,在道路上扬起一片沙尘。
凌枫翻身下马,庄园门口立刻有人迎上来:“凌盟主……”
他的话被凌枫着急地打断:“师父他老人家怎么样了?”
“凌盟主,老庄主他……情况不太好……”庄丁吞吞吐吐地说道。
凌枫没有再理会庄丁,径直向庄中走去。似是嫌走路太慢,走了几步之后,他直接运起轻功,纵身向庄园之内飞去。
迟婉窦端着药碗,守在迟风烨床前,看到风尘仆仆地走进来的凌枫,一声“枫哥哥”脱口而出,一直在眼中打转的泪水也流了出来。
看着一下子泪流满面的迟婉窦,凌枫的眉头皱了起来:看来师父的情况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