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不知多躲到哪里去了,乌云浓重地压在头顶,让人无比压抑。
周念慈在张博雅的搀扶下,慢慢走入旷野中,走近了才发现,树丛间掩映着十几座高大的墓碑,很显然这是一块墓地。
杜凡生回头看了看她俩,又叹了一口气,脚继续向前走去。
墓地并没有像周念慈印象里的那些墓地那样荒凉,反而十分的整洁干净,显然经常有人来这打扫清理。
墓碑上刻着的字迹也十分清晰,但有些轻微剥落,应该是扫墓人经常抚摸所致。
杜凡生走到最近的一个墓碑前面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看了看周念慈,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孩子,你来。”
说完了这句话他便转过头,走到墓碑前,蹲了下来抚着墓碑上的照片说道:“玉贺,你的女儿念慈,来看你了。咱们一家终于团聚了。”话一出口,声音已经哽咽了,两行老泪潸然而下。
周念慈也蹲了下来,仔细看着墓碑上的名字——杜玉贺和那张已经有些泛黄的彩色照片。
照片上男人年轻又英俊,眉宇间有着杜凡生的神韵,可是此时他却永远地躺在墓碑下面冰冷的棺木中,而这个人正是她的亲生父亲。
在杜玉贺的名字旁边还有一个名字是李玉梅,照片上的女人年轻漂亮和她非常相似,想必应该是她的母亲吧。
看到这张照片,她也能理解为什么看门人和女佣看她的眼神有一丝异样。
周念慈不知道是该痛哭还是该庆幸,痛哭地是亲生父母已经不在了,甚至连一面都没有见过;庆幸的是就算是知道了这件事情,养父母也仍然是自己在这世上的双亲。
恍惚间,泪水已经打湿了衣襟,也许是因为父母过早地失去了生命,也许是为了自己离奇的身世,或许二者兼而有之。
可是这一切真的能当做从没发生过吗?
两个给予她生命的人,在她的记忆里竟是空白一片,而如今他们就这样被包裹在这个坟墓之中,未曾见过一面,未曾喊过他们一声父亲母亲。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的世界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变得让人不敢相信。
天上的乌云浓得发黑,透不出一丝光亮,好像老天对世间的众生心生悲悯,阴沉了脸,一场暴风雨随时都会来临。
“他们是怎么去世的?”周念慈缓了缓神,犹豫了一下,还是难过地问了一句。
“这件事有着很长的渊源,等以后,我慢慢告诉你。”杜凡生强忍住呜咽,慢慢地说道。
看来亲生父母的去世一定不同寻常,她心里疑问的又增加了一个。
看到一个迟暮的老人这样悲伤,她也很难受,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心里万分纠结,想了想,仿佛下定决心似的叹了口气,吞吞吐吐地问道:“那……他们什么时候去世的,为什么你不抚养我,而要把我送人?”说着抬起头,睁大了眼睛,一脸不解地望着他。
“你的父母在你出生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就去世了……我不得不把你送走,那是你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杜凡生的表情既痛苦又非常愧疚。
她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让自己可以努力思考,想一想这几个小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慢慢地站了起来,也双手扶起杜凡生,替他拍了拍裤子上的土。
她开始理顺刚刚发生的一切,当她选择开始慢慢接受的时候,看到了陪在旁边的张博雅,突然想到了她们来的目,心中一惊。
“您明明是去找博雅的,怎么会知道我会来,您为什么不直接找我而是找的博雅?”她不敢想,难道这事还和张博雅有什么关系。
张博雅被她突如其来的发问吓得浑身一哆嗦,面色也有些苍白,将目光望向杜凡生,似乎也想从他的口中得到答案。
“没错,起初我也只想找博雅的,我没想到你会来,但是这件事情你早晚会知道的,既然你今天来了,就索性告诉你了,至于博雅,呃……”杜凡生突然犹豫了起来,像是在思考。
从他的称呼里看的出,他对张博雅也是熟悉和亲近的,至少不陌生。两个女孩,都想到了这一层,很快地对视了一眼。
周念慈心想:也许是因为她是自己的好朋友,为了不显得生疏才这样叫的。
“我知道你们相熟,本来想先找她聊一下,看看能不能将事情慢慢告诉你。也许是天意,你竟然随着她一起来了。我一见到你,原来的打算瞬间化为乌有,直截了当地说了,希望你能尽快接受这个事实。”杜凡生慢慢说道,语气里有一丝言不由衷,但稍逊即逝。
姜还是老的辣。
杜凡生这一辈风风雨雨,什么样的世面没见过,岂会让两个小丫头看穿,所以表面上看起来仍然是毫无保留地侃侃而谈。
他后面的话也印证了她的想法,所说的理由听上去也算合情合理。她略略地点了点,心中想到。
张博雅暗暗地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为什么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才告诉我?”周念慈不解地小声问道。
“我也是不得已,试验失败了,失败了!”杜凡生万般无奈地说。
沉默了一阵又接着说:“早知道这样我们何苦忍受这二十多年的至亲分离之痛,甚至玉贺临死都没能知道事情的真相。”杜凡生几乎趋近于愤怒,哭喊着。
他边喊着边踉踉跄跄地到扑后面的一座墓碑前,瘫坐在地上,手抚着墓碑,痛哭流涕,嘴里喊着:“对不起,孩子,是爷爷的错,都是我的错啊……”
那座墓碑的颜色,在阴森天空下看来也很乍眼,比其他略略泛黄的墓碑新了很多,它是用一整块剔透的白玉制成,封土上面也覆盖着同样材质的玉石。
杜凡生的双手一会儿在地上愤怒地捶打着,一会儿而又疯狂地抓挠自己的胸口,痛不欲生。
从他悲痛欲绝的神态和坟墓的材质可以看出,这也个人对他来说极其重要,甚至是自己的至亲。
周念慈早已抹着眼泪走上前去,蹲在地上,抚着墓碑上的名字和照片。照片上的男孩笑着,看起来和自己年纪相仿,长相也有几分相似,墓碑上刻着“杜满忆之墓”,果然是杜家的一个亲人。
“苍天啊……让所有的怨恨都报应在我的身上好了,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吧……啊……”他双手合十,转过身,向着南方叩拜着,那撕心裂肺的声音让人觉得浑身冰冷。
苍凉的哭喊声让周围的虫鸟停止了鸣叫,一切显得那么悲凉。陡然间,墨黑的天穹划过一道刺眼的闪电,随后惊雷在耳边炸响,好像是上天的回应,震得人肝胆俱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