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梁国,翠竹苑
五天过去,当榻上的女子醒转过来的时候,已经五天了,她睫毛轻颤,许是因为光线太过强烈的缘故,她眼睛闭了好半天,才慢慢睁开眼睛。头顶是淡粉色的纱幔,她有些涣散的双眼渐渐凝集,只是眼底却少了些微的色彩。
她一只手撑着榻,慢慢坐了起来,房间里面空荡荡的,但是外面的光线却是明亮,太阳很大,她微微撑了撑头,脑袋有些昏沉。
稍微休息了下,她直接从榻上下来,目光在一旁安放的软榻上看了一眼,眼底微微一闪,径自朝着门口走去。
打开房门,外面的光线颇为刺眼,容浅只觉得眼前花的紧,一双眼微微闭着,手也跟着抬起去阻挡着光线。是夏天,还有点热呢,似乎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头有点晕眩,容浅一只手忽的扶着头,大概是许久未接触外面吧。她身体忽的朝着一边倾倒,突然腰上一紧,随即“嘭”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
头靠在一个温硬的物体上,容浅心头一沉,想要起来,奈何那伏在要紧的手却是紧收,将她整个人给拖了起来,耳畔一个熟悉温热的声音传来,“刚刚才出去一会儿,你就醒了。既是醒了,怎不知道叫人,还是这般喜欢逞强。”
容浅心头微微一震,她能感觉到头顶上传来的视线,她抬起头,迎上拿到目光,那浅紫色的瞳孔中晕染而出的是浅浅如溪流一般绵延不绝的柔意,只是里面依旧能看到几根明显的血丝,再看那张脸,依旧俊美,尊贵无双,只是上面却少了些许的血色。她眼神一晃,脑海中有什么东西正与眼前这人一点点重叠。
好像,好像有许久未见过这个人似的,可是他真真切切站在自己面前,那些模糊的过往记忆,竟一点点开始浮现在脑海。她张了张嘴,抬起头想要抚着那苍白的容颜,然而手刚刚伸出,便被一只大手给握住,牵引着,落到了他的脸上。
从来,从来没有一个人如他这般,能毫无保留的与她同生同死,面对他,她总是无法与对待旁人那样淡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明这个人在她心底留下了烙印。是第一次见面时那仿佛看透她的眼神?还是一次次舍身护在她身前?!
如果说这辈子,谁在她十四岁之后的记忆中留下过不可磨灭的痕迹,大概也唯有眼前这人了。那个时候在火海之中,他明明知道进来寻找她不可能全身而退,而他却是将生死置之度外,这个人总是给她太多的震撼。
“轩辕天越,还能见到你,真好。”容浅嘴角忽的牵起一丝笑容,眸中有水光蕴积,她很少情绪外露,但是每每在他面前却不知不觉中像是一个正常人,有了喜怒哀乐。想起初认识他的时候,好几次都被他气的牙痒痒,可是,心底却也没有真的讨厌这个人,否则依照她的个性,又如何会放任他继续出现在她面前而无动于衷。
轩辕天越俊美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他的手轻轻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眼中的水光,无奈说道:“最近怎么越来越孩子气了。”他一只手扶稳她的身体,让她站好,松开她,抬手帮他擦了擦眼角,看着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他低声说道,“现在可还觉得难受?”这几天,她可没有一日是安生的,易南浔也未说过她什么时候会醒,谁让这噬心蛊无人能够解,甚至无人了解。
容浅摇了摇头,她很好,噬心蛊也不过只是在发作的时候会疼,但是只要过了那道坎之后,就不会再有任何的感觉。倒是他,脸色不好,那天他受了那样重的伤,而且看这模样这伤怕是也没有什么起色。想到这里,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搭在了他的脉搏上。
看着容浅的动作,轩辕天越俊美的脸上含着笑容,任由她的动作,他的浅浅关心他呢,这一刻所有的隐瞒与防备他全都顾不上了。
“轩辕天越,你是疯了不成?!都这样了,你还敢在外面跑?”容浅抬起头,瞪着那笑意浅然的男子,眸中尽是怒火,他现在体**力薄弱,还伤了心脉,而且气血亏损,脉搏虚弱,他不好好卧榻休息,是不想要这一生武功,不怕留下后遗症吗?
“就是疯了,我也不会忘记浅浅的,浅儿就是我心肝儿,没了你,我连呼都不能。”轩辕天越握紧她抚在自己脸上的手,俊美的脸上笑意更深。他浅紫色的眸微微一闪,这几天心头生出的阴云苦涩,这一刻仿佛都消散了。只要她真真切切的站在他面前,比什么都重要。
都这模样了,他还如此的不正经,容浅狠狠的盯了他一眼,一只手捶到了他胸前,恼怒说道:“你疯了就疯了,就是你死了也跟我没关系。”那个时候在大火蔓延过来,他要与她同进退,他要她将他放在心上,可是他呢,若是出来了之后因为不好好休息而丢了性命,失了武功,他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
“唔……”轩辕天越忽然闷哼一声,握着她的手也不自觉的一紧,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愈发苍白了几分。
容浅脸色骤变,蓦地想起来他在苍茫山上身上就受过伤,连日的赶路,伤口并未好,甚至还发了炎症,再加上先前又受过重伤,眼下又被她打中,怎会不痛。
“轩辕天越,是不是很疼,我扶你进去,一会儿给你换药。”容浅声音中也添了几分急切,这伤口一直不好,往后想好都难,而且那伤口在心口处,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她扶住他的胳膊想要往屋内走。
然而刚走一步,她身体一个前倾,猛地被拉入到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中。肩上一个沉沉的重量压下,耳畔处熟悉温热的声音吹拂着,一点点渗入到心田。她瞬间想到了什么,脸上升起一丝恼意,这人骗他!
“浅浅,你醒来了,真好。我从不知道,有一天我对生死如此的畏惧。我不怕死,我怕的是有一天不关是活着或者死了,身边都没有了你。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好不好?”轩辕天越微闭着眼睛,脸上的紧绷一点点的消散,这段时间他是真的有些累了,总是害怕,害怕她不会醒过来。南无忧说过,说四年之前也是这样,她昏迷了,却花费一年的时间才醒过来,若是一年他不怕,他有耐心等,可是总要有个期限,他才会安心。而她昏迷了,这期限也便未知了。也或者说,有关于她,没有十全的把握,他是放不下心的。
容浅想要控诉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她忽的搂住他的腰身,他的后背上似是比从前又薄了几分。她微微闭眼,低声说道:“好。”只要她还活着,便再也不要离开他了。
不远处几个身影远远看着那在房间门口相拥的两人,神色各异。君无心在看到容浅的时候,差点惊叫出声,却被南无忧适时的捂住了嘴巴,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了。这段时间,看着他们两人的感情,不知为何心头总是有那么一些遗憾,或许是需要这样的时刻来填补一下。
看着前方那一白一紫两道身影,慕景祁漆黑的眸中掠过一丝暗涌,看来,也不用他再担心了。他忽的转过身,直接离开。
“祈王,你去什么地方?”南无忧忽的回过头来,看着那朝着走道而去的男子,沉声说道。
“如今东梁大势已去,我们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而且也没有任何立场留下来。告诉君无忧,成王败寇,我慕景祁愿赌服输。”那玄色锦袍的男子径直往前走,他单手背负,即便身上王爵不在,可是那一身王者气度却让人不得不赞叹一二,不管如今局势如何,没有人敢不承认他王侯榜之一的身份。其实他也不是不能反抗,可是他却深知,若是反抗,受苦的,受伤害的更多的是东梁国人,所以,为了东梁国百姓的安定,他选择了放弃,这是一种成全。
南无忧冲着那背影拱手一礼,恳切说道:“南无忧定然代祈王殿下转告城主,但是他日若是祈王有需要浩天城相助的地方,但说无妨。我浩天城南无忧定然倾力相助。”
前方那玄色的身影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往前走。
“无心,无忧哥哥,告辞了。”沐绯烟见自家哥哥走了,自然不会久留,虽然她喜欢跟他们在一起,可是哥哥更需要她。
“绯烟,你也要走吗?”君无心挣开南无忧的手,皱眉说道。
沐绯烟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但是总是有江湖再见的一天。”
“绯烟……”君无心抿了抿唇,想要挽留她,可是却也知道,她是要跟她哥哥走的,就像他离不开大哥一样。他虽是不愿意,却也不能勉强。
“公主一路保重。”南无忧再次拱手说道。
沐绯烟点了点头,看了不远处的容浅与轩辕天越两人一眼,心头闪过一丝叹息之色,虽然她还是希望天越哥哥能与容容在一起,可是如今天越哥哥喜欢上了无言姐姐,她更多的是遗憾,并未有任何对无言姐姐横刀夺爱的轻视,大概是因为他们共经的那一段刻骨铭心的生死相随。既是将生命都交托了,这样的爱还有谁能置喙,只希望容容未来也能找到幸福,顶多,她多多劝说自家皇兄,让他加油追容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