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很快将一方琴摆上来,沈明媚落座,玉手微拂,调了调琴,一声声琴声自指间泄出。
“梅花三弄”中“三弄”指同一段曲调反复演奏三次。而这首琴曲就是采用循环体形式,通过两个部分的弹奏旋律突显出梅花高尚品质。
前一部分旋律跌宕起伏、节奏明快,而一部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采用急促的节奏,音调和节拍上呈现出不稳定,以此展现了梅花傲然挺立在寒风中的坚毅画面。
两个部分的弹奏一静一动、一柔一刚,刚柔并济。两种情绪在沈明媚的指间渲染出来,让人完全不觉得违和,反而因着她自带的病弱气质行成了强烈的映衬,虽常年体弱,但是仍怀着铮铮傲骨的女子,倒也不愧是世代为将的将军府上嫡女。
一曲《梅花三弄》结束,在场的人神色皆是震惊,这位京中沉寂已久的沈家嫡女,不鸣则已,一鸣便如此惊人。今年的赏花宴。取得三十一节竹节已是极大的震撼,而今,不过二十六节便如此惊艳,不知后面取得更高竹节的人又会如何。
卿拂笙微微伏身席位前,以左手托腮,懒洋洋的看着沈明媚,见那姑娘一曲结束,端庄大方的站起身来,微微福了一礼,对着皇帝皇后及各位娘娘又行了礼,双手中规中矩的垂在丹田处,娉婷袅娜:“明媚献丑了。”
老皇帝双目灼灼,抬手拍了掌,连道了两声好,看着容妃道:“倒是个极有才的孩子,容妃入宫多时不曾回府,沈丫头日后可多来宫中陪陪你姑母,你俩俩姑侄也可好好说会儿话。”
容妃坐在皇帝左侧,一张脸上全是欣慰,她微微偏头对着皇帝笑说了几句。
这才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皇后,对着沈明媚暖声道:“这曲子本宫听着甚为动人,婵月擅箫,明媚擅琴,本宫觉着极好,往年你父亲母亲怜惜你身子体弱多病,不曾让你多入宫走动,如今看你身子好多了,往后可多来宫中陪陪我这个姑母。”
言下之意,这位容妃娘娘不经意的一句话,直接把沈明媚的琴技抬上了凭箫夺下头筹的北宫婵一个档次,且让她多来宫中走动,也是护下了这位沈家嫡女,暗示着若是想要挑刺找茬的,先过了她这个得宠皇妃的关。
皇后显然也没想到沈明媚如此低调的人居然有这么惊艳的一手琴艺。见着容妃一脸欣慰颇有几分得意的样子,皇后压了压心底的怒意,只道一个常年体弱多病病恹恹的世家女子而已,如何比得上自己金枝玉叶的女儿。
她心中不满,面上却分毫不显露,只顺手取了一支竹签,笑道:“沈丫头确实弹得极好,本宫听说沈丫头病弱,常年流连床榻,学会弹奏之技也能解了忧愁,婵儿这个混丫头,整日疯跑,本宫早些年叫她学些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净是淘气,好在前两年开了窍,学了点箫技傍身,这皮猴,也没个公主样子,倒是比不得沈丫头懂事。”
皇后这句话,解释得直白点,就是你沈家人得意什么,一个药罐子自小出不得闺房,也就只能学点琴技,还是这么多年才精通了点出来显摆,我家闺女确是近两年一学便可夺魁,你拿什么和我家闺女比的意思。
容妃神色不变,眉目间的笑意却冷了下来。但是碍于皇帝在侧,也就没在出声。
宫中两位都是地位极高的后宫主子,一个是尊贵的皇后,一个是极为受宠的宠妃,唇齿间的交锋众人心中也是有数的,沈明媚明智的的应付了几句,只当皇后口语间的讽刺置若罔闻,安安静静的坐回了自己的席位。
卿拂笙对这位姑娘越发多了几分兴趣,想着自己是对方娃娃亲的对象,对自己的视线也未有过特意的掩饰,但即便是这样的目光也并未引得他人多少注意力,毕竟沈明媚这次赏花宴的露面,无论是其容貌还是其琴技,在赏花宴中都算得上一等一的存在,如今打量的目光众多,若卿拂笙这般只是抱着兴致盎然的心态看看美人的公子哥们不知有凡几。
沈明媚惊艳的开门红之后,即便各位公子哥取得的竹节都不低,但是这些千金小姐始终没有过于惊艳的表演,便是卿元姝,也是不知道出于何等原因,一曲《高山流水》弹奏出来手法琴技都无失误,却始终没有弹奏出这琴曲的神韵,倒是她面上的白纱都比她的琴技吸引的目光多?
卿元姝一曲毕便知道自己已经无缘头筹,心中不由怨上了北宫宸的擅作主张。但是到底不敢表露出来,只能坐回席间,一副生活落魄的模样。
皇后抽出新的一签,眉色都明显的舒展开来,声音愉悦的道:“接下来这一签,是太子为婵月取下的第三十签,是一首箫曲,《泛沧浪》”。
卿拂笙闻言却是手中一抖,差点打翻了手中的白玉瓷盏。
《泛沧浪》……这大概是她听过最熟悉的一首箫曲,而这一首箫曲,她却只听过一个人为她吹奏过。
那个人是——她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