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三人步出殿外,陶公公甩着纤长的拂尘,尖细着嗓子说道:“恭送太子殿下,恭送侯爷。”
储壬拍了下霍峥的肩膀,笑道:“我先回宫了,你要照顾好容华妹妹啊。”又凑近他耳边,低声道:“你府上那两个侍妾可要小心,别给容华欺负了去,她那么单纯,又没防人之心.”
肩膀一耸,抖下太子爷的手臂,霍峥凤眼一撇,“多管闲事,回你的啸宸宫左拥右抱去吧。”
嘿嘿一笑,抓住容华的小手,“容华妹妹,我明日就去看你,等我给你带好吃的。”
听见有好吃的,容华展颜一笑,点头道,“嗯,好啊,那明日再见。”
皇宫这个地方让她心生畏惧,自踏进宫门就一直心中打鼓,但见到储壬亲切的笑容和安抚时,又放下心来了。
京都繁华的街道高楼芸砌,一砖一瓦都透着奢华。
东子扯着缰绳架着马车,笑着对容华喊道:“容华姑娘,我们就要到了,哎呀,一转眼离开家都一个多月了,还真有点想呢。”
掀起帘子向外看去,远远就见一片黑压压的人站在一处雕梁画栋的大门前。
抿着唇,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放松了下自己从京都开始就有点紧绷的肌肉。
“吁.”霍峥长腿一跨,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一群家丁清一色穿着铁灰色布衫,丫鬟清一色是粉白绫纱套裙,看见自己主子下马,连忙上前行大礼,齐声道:“恭迎王爷回府。”
听见声音,容华掀起帘子,将上半身探了出来,黑眼仁儿叽里咕噜转圈看着眼前高耸林立的建筑和跪在地上的人。
东子下马,伸手扶着容华跳下马车,“谢谢东子哥。”惹来东子脸上一红。
连管家先起了身,冲着霍峥拱手道:“侯爷一路鞍马劳顿,快进去歇着吧。”
眼睛瞄见穿着一身粗布麻衣的容华,问道:“这位姑娘是.”
“这位是容华姑娘,暂时住在府里,你一会给找个伶俐的丫头伺候着。”说着转身往大院里走去,她本身就很迟钝了,要是伺候的人在笨手笨脚,估计这日子没法过了。
“是,奴才记住了。”急忙跟上主子的步伐,朗声回应。
小步子快快跟上,扯了扯霍峥的袖子,低声问道:“我住哪?”
这郡侯府虽不比皇宫阔殿荣宫,也是亭台、花园、殿楼、东西偏阁十数间。
“自己挑。”丢下一句话,人家连脚都没停下,还真是大方。
眼珠一转,冲着前面疾步而行的人喊道:“那住你旁边的屋子行不行。”
“随便,我旁边是出恭房。”甩袖进了屋子,没在理她
容华苦着脸,看着连管家尴尬的咧嘴笑了笑。
连管家额上三条纹路,小眼睛,看着很是和蔼,“咱们侯爷住的了是主殿,主殿以前是咱们老侯爷与老妇人所居住,而旁边是‘朝晖阁’,应是咱们以后的侯爷与侯爷夫人同住的地方,”
“不如奴才给姑娘安排在‘落映轩’,那里虽是离主殿有些距离,但却是离的最近的地方了。”
闻言,顿时扫光了刚才被霍峥揶揄的不快,点头应着:“好好,那就麻烦连管家了。”
见容华虽是一身布衣荆钗,其品性却是单纯易懂的,“姑娘不用客气,我先叫人带您过去,服侍的人我一会给您选了给您送去。”
容华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姑娘入府便是客,服侍周到是我郡侯府应尽的责任,况且,这也是侯爷刚刚安排的呀。”
她也是听见刚刚霍峥的话了,知道自己要是驳了以后少不得又被他一顿训,“那.好吧。”
家丁按管家吩咐,带着容华认着郡侯府的路,跟着前面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家丁,一径穿在郡侯府的繁华里。
府苑里有多棵百年古木藤萝,花木扶疏,红绿相间,分外惹眼。
再往深处,一座偌大假山,嶙峋而立,浓荫翠华欲滴,在艳阳高照下,多了几分凉爽之意。
这时节府里翠色匝地,花也相继盛放,大大小小,或是鲜艳的朵蕊,或是含香的花苞,让人留恋。
进了‘落映轩’,第一脚就踩在了一堆鹅卵小石排砌的小路上,足有她腰粗的红漆圆柱高高地支起,直至二楼的栏隔上,石阶下是一个灰色理石围砌的小花坛,花坛里种了一颗粉红色的桃花树,这是四月的北方,桃花正艳的时节。
傍晚,晚饭前夕,连管家带着两个穿着淡绿滑稠衣衫的年轻女子进了‘落映轩’。
容华正在把玩着箱柜上的玉如意,心里被它的高洁雅白吸引着。
“连管家你来了,这是.”
“这是给姑娘选的侍女,云英,云罗。”
云英、云罗在郡侯府做了近十年丫头,自然是十分懂礼的,待连管家说完,盈盈下拜,“云英、云罗见过姑娘。”
“啊,快起来,不必如此。”容华马上去扶两人的胳膊,不让她们深跪,自己也没不是多了不起的人物。
“多谢姑娘。”
点点头,连管家叮嘱道:“好好伺候着,姑娘初来乍到,难免有些不适应,你们要时时提点,时时照应,知道吗?”
又转头朝容华道:“姑娘先沐浴更衣罢,待洗去一身疲倦后,晚膳时奴才会命人前来请姑娘。”
“有劳连管家。”
云英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件青色的衣服,云罗也捧着一个托盘,但是上面确实一个描着雅致梨花图案的盒子,还有几串长短不一的玉串珠饰,那这个盒子里估计也首饰之类的了,容华想着,连管家真是周到。
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麻布黄衣,容华笑了笑说:“快放下,端着怪沉的。”
两人放下手中托盘,云罗冲容华一福,轻声道:“姑娘白日里舟车劳顿,先沐浴更衣吧,水已经备下了。”
呵呵傻笑了两声,“好吧。”
云英刚要上前帮她解衣,羞得她连忙阻止,“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就行了,不习惯别人帮我脱衣服。”
看她羞得脸颊染上淡粉色,俩人相视一眼,掩唇一笑。
沐浴完,穿着崭新的,熏得香喷喷的衬衣坐在铜镜前。
云罗拿起妆台上的木梳,轻轻梳着她刚洗完的一头墨发,“姑娘头发真黑呀,发丝好细,想梳个什么样发髻?”
“你决定吧,你拿手什么就梳什么吧。”她的头发一向都是简单用布挽起来,很少梳什么美丽奇特的发髻,其实她也羡慕,她也喜欢,可是一是她没耐心每天早上对着镜子鼓捣头发,二是手笨,梳不好。
云英一笑,朝云罗道:“姑娘容颜娇俏,脸庞圆润,就梳蝉翼髻吧。”
“嗯,好吧,姑娘放心,奴婢一定会给你梳的很好看的。”
“谢谢。”想了想,又问:“你们在郡侯府多久了啊?”
“回姑娘,奴婢们八岁入府,有十年了。”
原来我们都差不多大啊,怎么觉得你们比我成熟稳重呢。
“你们原先是伺候谁的呢?”看她们如此伶俐知礼,觉得比丰关城的大家闺秀还要有气质。
云英挑着发髻要用的钗饰,回道:“奴婢们原是服侍老侯爷老妇人的,后来老侯爷过世,老夫人移居慈露庵,奴婢们就被派去伺候侯爷了。”
“啊?那你们来我这了,谁来伺候你们侯爷?”
呵呵一笑,云罗调皮地说:“姑娘放心,原来侯爷就有小厮,而且还有东子侍候的,我们也只不过是在主殿帮忙做点打水布膳的活。”
“哦。”
谈话间,云罗一双巧手已将她的发髻梳完。俩人对着发髻比划着头饰。
这时,一个小厮走进屋前,“容华姑娘,晚饭已备妥,请您前去大厅用膳。”
华丽空阔的大厅中央,摆着一张可以坐满二十人的褐红色大圆桌,桌上琳琅满目的花花绿绿的菜色,霍峥托着腮坐在桌前看了半天,才拿起青花纹箸,慢慢悠悠的吃了起来。东子和连管家站其身后,知道主子吃饭时一向不喜人说话,所以他们也都习惯闭口不言。
不过,这次倒是主子先开了口。
“容华呢?”刚睡了一觉,差点忘了还有这个丫头在自己府里。
“奴才已经让人去请了。”
话音刚落,容华就小跑着进来了,一听说开饭了,她比谁都积极。
容华身影刚一跑进大厅,霍峥就怔了一下,眼前的小姑娘是他认识的那个大大咧咧,连脸都洗不干净的人吗?